回到公主府,我看着公主似乎不是很高兴,我问了她,她只与我说了句“南黎没资格养子”。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对于那件事,公主是永远翻不了篇了吗?
在南云国之前,这儿还有个启国,启国国君明圣两代,直至第三代国君即位,启国南北不断挑起战事,百姓本就困苦却仍旧不断被剥削,其刑罚也异为残酷,违之民死下无数,曾有一乡士之逆言而灭一城。
而南俞谨当时是启国老将,忠于启国二三代君主,因为对第三代君主的直谏惹得龙颜大怒,被流放到偏远之地,后来因为国君贪乐暴政,乱理国度,对百姓的愈发凶残而揭竿起义,于启胜六年死于陇兰城,当时南黎年仅十六,南悠然年仅十三。
南俞谨死后,南黎承允父志,领兵攻城至京,用时两年兵临城下,启军不敌,挟人质要南黎退兵。
当时,南悠然混于行兵之中,见悬挂在城门之上的母亲,跑到了南黎面前要求他退兵。
“哥,阿爹已经没了,阿娘她不能死。”南悠然拦在南黎的马前,红着眼说到,眼里打转的泪水迟迟没有落下,这是她最后的坚强。
南悠然这一言,喧闹的军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定眼看着两人,更多的目光是投向南黎的,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辛苦遭逢这些年,他们也死了不少亲足,如今胜利在望,启国却给他们闹了这么一出,确实够阴狠的。
南黎对南悠然无边的偏护和纵容是大伙有目共睹的,旁人对她慕之不及,可于平时,这倒是没什么,但现在,关乎他们的成败,若他们退了兵,先不说几年的艰辛付之东流,就算是要有再赢的可能,那是微乎其微的。
南黎看着马前的南悠然,冷肃的脸有了几分动容,他心里一直有个称,那柄称一直是偏向自己的妹妹的,可这次,关乎他们的成败,定于启国的存亡,他不得不把那柄称扶正,他闭了眼,声音一反往常的沙哑,可里面饱含的无尽的无可奈何和对己无能的自愧众人不会不明。
“北赐,弓来。”
“哥!”南悠然跑到他一侧,拽住了南黎的裤脚,她急了,苦苦哀求着,“哥!你别这样,我害怕……别这样哥!算我求你了,以后悠然不给你添麻烦了!求你,求你放过阿娘,放过阿娘好不好……”
他何曾觉得她在身边给自己添过麻烦,听着她如此卑微的哀求,他也揪心不忍,他多想回她一句“好”啊。
“弓呢!”南黎红着眼,冰哑地说道。
北赐徐徐地拿来了弓,在南黎接弓时,他有一刻没有松手,似在问“真的决定好了?!”转头看着南悠然如此这般,他也是不忍的。怎么说,他跟了这对兄妹这么多年,也算南悠然半个哥哥,他所见的南悠然,除了南老将军过世的那段时间外,她都是开朗阳光的,仿佛是照亮人间的小太阳,她被南黎护得多好啊,何曾有过这般狼狈?!
南黎取了三支箭架在了弓上,他的手在微微的发抖,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南悠然不断的哀求声。
“悠然,我们接阿娘回家。”南黎面上带着笑容回应着城墙上的人,了罢,含着泪把箭射了出去。
“不要!!“南悠然回首绝望地看着被箭矢刺穿胸口的人,瘫摔坐在了地上,泪水顷刻间汹涌而出,仰天长叫,“阿娘!!”
“攻城!”
南黎扔了弓,转而换成了刀,率先冲向了京城的大门,即使一滴珠泪滑落了下来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
后面的人绕开了南悠然跟上了南黎的步伐,这一战,他们打的比以往更有势,这不仅仅是他们的最后一战,更是为了南夫人而战。
想当初南俞谨起义时,南夫人就没少来过他们军队帮过忙,南俞谨死后,南黎继其父任,因为担心南黎,南夫人来的就更频繁了,来时还会带来不少粮食和衣物,大多数人对南俞谨这一对夫妇是表示非凡的敬意的……
北赐在原地护着南悠然,看着她哭,他有想过好好哄哄她,但这个时候,还是让她尽情地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大声地哭出来。
“南黎,我恨你!”
这一道声音尖而响,仿佛刺破了云际,远在厮杀中的人无一不听见了。
南黎噙着泪,斩杀敌军无数,听着南悠然的哭喊声,他也想放下手中的刀跑回去哄哄她,告诉她就算阿娘没了,他还在,他能护她一生一世平安……
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南黎他何尝不恨着自己?那也是他的母亲啊,他亲手射杀了自己的母亲,他比任何人都要恨自己,他不配为子,不配为兄,更不配为人。
梦醒了,我看着房梁久久不能回神,眼里的泪水还不止地往下流,纵使我曾在公主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些,可这般让我身临其境我还是会心痛不止。
所有的变革都在那一战,战前两兄妹还欣喜地给南夫人写信,说此战结束后便快马加鞭回去陪她过生辰。
只可惜……
我擦试了泪水,起身下了床,看着坐在窗沿看雪的公主。窗外漆黑一片,茫茫白雪纷落,把公主衬得更加的孤寂。
听到我的动静,公主没有看我,仍然注视着茫茫飞雪,见我过来,才侃侃一句:“醒了?”
我应了一声,眼眶有点酸楚,寒风入窗吹打着我的脸,很冷,也很痛。
窗外有悠悠的陶埙声,陶埙吹出来的声音是空幽凄凉的,但这乐声,里面的温柔延绵不断,似诉着万古风情,令人着迷。
“还真不知道我府上有这么优秀的乐师。”
曲终,公主调侃一笑。
我也不清楚,但这陶埙声是真的很优美,我仍在回味。
次日我起的有点晚,醒来时眼睛肿了一圈,干涩得厉害,好在也不影响颜值,长得好看就是好啊。
眼睛是将近午时才好得差不多的。
饭后,我带着南歧去了赌坊,我早就想确认他的虚实,面上赌坊的各位庄家,后者见到南歧不免露出了几分不悦。
——
“您说南侍卫?他可在我们这赢走了二十万两黄和白银!公……不!南姑娘,我们这也就经营着小本生意,您就放过小的好不好?算是看在周夫人的面上……”
——
我让人又开了一桌,和上回一样,我坐在了同样的地方,连赌桌都没换。
我面着南歧,手里把玩着骰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南歧,今天本公主心情不错,来陪你玩玩。”
南歧看着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种情况对他笑,总让他感觉哪不对。
“是南歧的荣幸。”
闻言,我扔了手中的骰子,合手拍了两声,舒舟走了过来,我让他在人群之中随意点了十人,和南歧说起了我的玩法,“今天来玩点不一样的,我来摇,你读数,共十局,一局一条人命做赌注,你赢了他们无恙,若输了,我近几日突发了几种新型死法……”我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下巴抵在上面,坏笑在他们眼中也有几分无羁清洒之美,“南歧,我期待你的表现~”
我注意到南歧往舒舟的那边看了一番,最后目光又回到我身上,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他们没有犯任何错。”
“那又如何?几条贱命而已~”
我无所谓的说着,心里其实是留了底的,忽感觉哪儿不对劲,看着南歧,我有几分被他看穿的错觉,但这感觉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若不想玩……”
“小姐,我在等你。”南歧平淡地开口,他面上虽扬着笑容,但我从他语气中难得听见了几分冷意。
他敢冷我?我有点不满地看着他,右手拿盅愤愤地摇着里面的骰子。
行啊,出息了,南歧,你给我等着。
说实话,摇盅是个技术和力气活,我没摇多久,手臂就有点酸疼。
“咚——”
盅定于桌,四下一片安静,我食指敲点着盅顶带着笑意。
“猜吧。”
“……”南歧注意力一直没在盅上面,而是盯着我看,他的神色有几分复杂,好半响他才侃侃而出,“一二二,小。”
“确定?”我问着他,其实是在给他一个机会,公主在我身旁,她耳力也是极好的,她与我说的点数可不是一二二。
“可能他是察觉了你在试探他,他在反试探你。”公主很潇洒地坐在赌桌上背对着南歧,面上的笑容很是嚣张明艳。
我乜了南歧一眼:杀个人而已,他想探,便让他探就是了……
我在南歧再三确定下开了盅,如公主所说,三个二,也是小,只可惜我和他比的是读数,不是大小。
我看着舒舟那边,笑着对向那位小公子:“你很不幸~舒舟,我看他皮挺嫩的,去~把皮扒了做几把扇子。”
“是。”
“活扒,要新鲜的,明白?”
“明白。”
就这么,众人看着舒舟把人拖了出去,紧接着几声惨叫从外面直接传了进来,寒竦人心。
剩下九人听了,以为之前的玩笑不作数了,纷纷跪了下来求着我放了他们,我视之不见,看到舒舟忙完进来,脸上还带着一抹血迹,对我欠然认错:“小姐,扒了一半,人疼死了。”
“皮扒完了?”
“已经送去了匠铺。”
我应了一声表示知了,看着愣神的南歧,对他打了一个响指,露出恶趣的笑容。
“我们继续。”
舒舟又挑了第二人,那人哀求着南歧,求他救他,求他一定要读对数。
我看着那人,有几分触动,竟把他和公主联系了起来,我不由注意了一下公主,她的脸色也逐渐地冷淡了下来,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冷板一样,波澜不惊。
“二五六,大。”
“三四五,大。”
“一一二,小。”
……
很好全错了,这就很离谱,公主脸色不是很好,我也一样,一气之下把手上的盅砸向了南歧,盅正中他的额头,那一下我没注意分寸砸的很用力,当时也懵了一下,看着他额头很快流出了血,我冷静了下来。
“很好玩吗?”我暗自调节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南歧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此外他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估计是没弄清楚我这突变的情况。
我看着他那纯澈无机的眸子,心笑他可真会装啊。
我深呼出了一息,起身离了座,最后冷瞥了他一眼,走出了赌坊。
“明日开始,府里的所有大小事务,你都不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