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家

林家祖地，与其说是一处洞天福地，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弃的贫瘠之地。此刻，阴雨绵绵，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愁惨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腐朽草木的气息，冷得刺骨。

简陋的木屋内，一盏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无力地推开小片黑暗，映照着床上少女苍白如纸的面容。林雪儿，林玄的亲妹妹，此刻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水汽，不知是泪还是雨。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熄灭。那曾是充满灵气的血脉，如今已然枯竭，生机正一点一滴地从她瘦弱的身体里流逝。

“唉……”一声苍老而沉重的叹息在屋内响起。须发皆白的老族长林震天站在床边，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痛惜与无奈。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探了探林雪儿的额头，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而沉痛：“玄儿，雪儿她……血脉已断，生机将绝，回天乏术了。准备……后事吧。”

“不！不可能！”林玄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布满血丝。他“噗通”一声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妹妹冰冷的小手，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冻结。他曾是林家百年不遇的修炼奇才，家族复兴的希望所系。可笑的是，自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林家灵脉断绝，资源匮乏，他这位昔日的天才修为不进反退，如今竟连唯一的亲人都护不住！眼睁睁看着妹妹的生命之火摇摇欲坠，他却无能为力，这种绝望和无助，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族长爷爷，求求您，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林玄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他知道，老族长已经尽力了，家族中所有能用的丹药、灵草都已用尽，但妹妹的情况却每况愈下。

林震天看着跪在地上，状若癫狂的林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玄儿，认命吧。这或许……就是我林家的命数。”

命数？林玄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与不甘。他不信命！如果这就是命，他便要逆了这该死的命！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就在这时，他感觉掌心似乎硌到了什么东西。他摊开手掌，一枚古朴无华的黑色玉简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是林家祖传之物，名为《万灵血脉图录》，据说是初代老祖偶然所得，研究了半辈子也没弄明白其用途，只当是个念想流传了下来。此刻，林玄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将其紧握在手中的，或许是在无意识的绝望中，抓住了这根最后的“稻草”。

就在林玄的目光触及这枚玉简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黑色玉简骤然爆发出一阵妖异的血色光芒，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在这一刻苏醒。血光如水，瞬间将林玄笼罩。他只觉眉心一痛，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那枚黑色玉简竟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识海！

“嗡——”

林玄脑中一阵轰鸣，仿佛有亿万星辰同时炸开。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无数玄奥晦涩的符文、图案、以及各种生灵的血脉影像在他意识中飞速闪过，每一个符文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次血脉的演化都让他心神剧震。

“万灵血脉图录……解析万物生灵血脉……剥夺……炼化……”

断断续续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汇聚，渐渐清晰。这图录，竟能解析世间万物的血脉构成、天赋潜力，甚至能剥夺已死生灵的血脉精华，炼化为己用，或者赋予他人！

一股冰冷而威严的意念在林玄的意识中缓缓浮现，不带丝毫感情：“汝之血亲，血脉枯竭，生机断绝。然，万灵血脉图录，可吞噬万灵血脉，逆天改命。欲救之，需以生灵之血脉为引，重塑其生机。”

林玄心神巨震，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刺破苍穹的曙光！救妹妹？这图录竟然能救雪儿！

但紧接着，他便明白了这“逆天改命”的代价。剥夺其他生灵的血脉，何其残忍！这与他从小接受的“正道修士当心怀仁善，不伤无辜”的教诲背道而驰，这分明是魔道行径！一旦走上这条路，双手便会沾满血腥，再无回头之日。

他扭头看向床上气若游丝的妹妹，那张苍白的小脸，那微弱的呼吸，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正道？仁善？若连唯一的亲人都守护不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化身为魔能救回雪儿，那他林玄，便是堕入九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又有何惧！

“告诉我，怎么做！”林玄在心中嘶吼，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决绝的宣告。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清晰地指引着方向：“东南三十里，青峰山，有灵鹿一头，其血脉蕴含初生之纯粹生命力，可为汝初次炼化之选。取其血脉精华，或可延缓汝妹生机流逝。”

灵鹿……林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灵鹿性情温顺，不伤生灵，在传说中更是祥瑞的象征。要他为了救妹妹而去猎杀这样一只无辜的生灵，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雪儿那毫无血色的唇瓣时，所有的犹豫和不忍都在瞬间被碾得粉碎。他缓缓站起身，眼神中的痛苦和迷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冰冷的坚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妹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转向老族长林震天，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族长爷爷，雪儿……就拜托您了。”

林震天看着林玄眼中那异样的光芒，心中莫名一突，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林玄已经毅然转身，推开木门，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门外那片无尽的雨夜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全身，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身后，是林家祖地昏黄而摇曳的灯火，是妹妹那微弱得随时可能断绝的呼吸声。身前，是漆黑如墨的夜，是充满未知的险途，更是一条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的血腥之路。

他不知道，这一步踏出，自己将会成为拯救妹妹的英雄，还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万劫不复的魔头。

又或者，两者皆是？

雨更大了，模糊了前路，也似乎要洗刷掉这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