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乃上帝所愿
- 重建罗马,从败仗庭开始
- 士大夫没钱丶
- 3103字
- 2025-05-24 00:01:32
“撞开!”
在那个打扮花哨,全身被铠甲裹得如同罐头的法兰西贵族骑士挥下手的瞬间,二十多个轻装歩兵便抬着着攻城锤飞速向前猪突。
轰!
君士坦丁内墙正中央的那扇木制大门在强力的冲击下轰然坍塌,伴着冲天飞扬的庞大尘土与轰隆闷响,
身着黑色长袍,留着地中海式秃顶的教士们排着横队上前,一齐高声唱着颂赞歌,以感谢公正的基督将世界渴望之城收回上帝的国度。
颂赞之后,浪潮般的嚎叫声与欢呼声无缝衔接,最后再以一声震天撼地的‘deus lo vlot!’结束。
之后,成批的十字军大部队白蚁般涌入城墙后的城市,正式标志着君士坦丁堡自建成以来第一次沦陷于外敌之手。
就如同小国林立,各路文化族群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西欧破碎的政治环境一样,
皮卡第人,布列塔尼人,加斯科涅人,普罗旺斯人,勃艮第人,伦巴第人,热那亚人与威尼斯人之间尽管长相差异大语言也不通,
可对拉丁教会的忠诚与财富的渴望却将他们牢牢捆绑到了一起,最终支持着他们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冲破了金角湾。
精锐的骑兵,军士和射手这类有钱定制或统一配发装备的自不必说,
普通的歩兵都戴着单层锅盔或罩头法兰克盔,护甲也为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白灰软甲,武器就更是刀锤斧矛戟一应俱全,
这群杂牌炮灰除了人多就没啥优势,但若让这群野狗闻到血味那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沿着脚下的梅塞大道路段,他们迅速进入了外城区,仍有相当数量的市民没来得及逃向内城,故他们毫不意外地成了第一批牺牲品。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转身逃跑,可马上就被一支倒刺箭当场爆头连带整个人轰然倒下,
两个普罗旺斯歩兵推开那个勃艮第弓手后就死命拽着他肥胖手指上的戒指,见拽不下来果断掏出短斧把手指剁了;
几个伦巴第军士冲进栋飘出胭脂香的建筑,撕心裂肺的女性悲鸣混杂着男性嚎叫迅速传至屋外,
紧跟其后的秃头教士则趁此良机翻上二楼,砸开储物柜后玩命将其中堆积如小山的海佩伦钱币码进早已备好的麻袋里。
见前排街道都上演着类似的场景,那个身材臃肿如猪,脸部因脂肪超标下垂得如弥勒佛的随军主教不由得在胸前划了个拉丁十字:
“哦,亲爱的上帝,即使是索多玛与蛾摩拉都不会有那么糟糕了!”
“不用想太多,主教大人,”他旁边身着罩袍锁子甲,头戴桶盔一副统帅模样的男人操着带荷兰口音的法语说,
“英诺森教宗阁下不但给我们恢复了教籍,还授予了我们对希腊人的圣战权,如今屠戮希腊人就和杀萨拉森人和犹太人一样正义。”
“啊,当然,当然,鲍德温伯爵阁下仍旧代表弗兰德斯家族是上帝最忠诚的战士,”
随军主教笑时,眯起来的眼睛都被下垂的脂肪遮蔽,借由火光渲染显得骇人异常,
“在听说半数以上的人手没能来威尼斯集合时我可绝望得不得了,所幸那个瞎眼的老总督愿意给我们用希腊黄金抵债的路子。
不然,要是教宗乃至天主教世界知道这支十字军没能组织起来,地狱的撒旦可是要喜笑颜开了。”
“经历了两天的高强度作战,大家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是时候给基督的战士们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了,”
鲍德温缓缓拔出腰间的剑,眼神中闪着血色的光芒,“上帝始终站在我们这边,就让这些弃誓的撒旦走卒品尝基督的怒火吧!”
……
克桑缇亚已经和女儿在阁楼上躲藏了一小时。
从十字军攻破金角湾到他们染指这里仅隔了两小时不到,他们本可以和大部分市民一同撤往内城,但她们最终和少数人一起留了下来,
除了始终没收到丈夫的消息不好动身外,最主要的便是她腹中还怀有个数月大的婴孩。
外面的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有的是古法语有的是希腊语,一下一下犹如巨锤砸着克桑缇亚脆弱的神经,
为了不哭出来,她只得用力抱紧女儿,辅之浅浅的抽泣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妈妈,外面怎么了?爸爸又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呢?”
克桑缇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微微松开怀,低头望着怀中一脸懵懂的女儿没有说话,只是眼眶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泛出晶莹的泪。
女孩长得很像她母亲,淡小麦色的脸颊中泛着一丝白,棕色偏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温柔地垂到肩膀,正和她的那位军人父亲如出一辙。
注意到克桑缇亚眼角泛着泪,女孩注意到后先是微微睁大瞳孔,
随后就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擦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护着一朵行将凋谢的花。
泪水迅速在女孩的手上由凝结变得零碎,而克桑缇亚却在这一瞬间被混杂着爱,恨以及迷茫的多重情绪冲垮,又一次用力地将女儿抱在怀里。
过去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从无忧无虑的童年到结识对方的少女,再慢慢从妻子过度到母亲,最后再是此时行将面对死亡。
砰!
一阵形似门被撞开的闷响从下方透过木墙传到两人耳中,把两人吓得全身激灵的同时仿佛血液与时间都为之凝固。
“妈妈,这是……”
女孩又一次疑惑地抬头,可这次她看到的是克桑缇亚那张写满了绝望与怨恨的脸。
瓶瓶罐罐被砸碎的声音和家具被推在地上迸出的巨响交响曲一般地传来,克桑缇亚只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
她不再看着女儿,反而慢慢将手伸到自己脖颈的位置,将那枚东正十字架吊坠捧到手里,随后狠狠地用力将其捏住。
正当女孩疑惑之时,她又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偶尔还混杂着几声像是打砸物品的闷响。
那些声音并不是她熟悉的希腊语,女孩一句也听不明白,只能推测他们数量很多,而且……正聚集在她们下方。
“不,不用担心……”
克桑缇亚忽然再次说话,可她颤抖不已的音色在女孩看来与其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呻吟,
“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这个阁楼除了我们没人能发现……”
话还没说完,母女俩就感觉阁楼板传来了轻微的响动——那是有步梯被搭在天花板上的信号。
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不论是虚无缥缈的神明还是心爱之人的承诺,在危及生命的危机前都将自动让位于生存需求。
想到这里,克桑缇亚咬了咬牙,一手撑起旁边的物件缓缓试图站起,女孩见状赶忙起身将母亲扶起。
“妈妈……”
她没有理会女儿,只是在低下头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腹部后,再转过头来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最后则将目光投向了上方那个常年关闭的天窗。
女孩又是看看母亲又是瞧瞧天窗,迟疑半秒后那张恬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惊慌——
克桑缇亚知道女儿要说什么,眼疾手快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女孩冷静下来后抬头,望见的只是克桑缇亚泪如泉涌的坚定神色。
这一幕她在小时候看到的图画书上见过,自己名字的来源,那位著名的圣海伦娜去耶路撒冷寻找真十字架前就是这样的模样。
“对不起,小海伦娜……妈妈或许没法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也没法看着你长大了。”
说完后,她再度缓缓转过头面向那扇天窗,略微使劲后将它打开,
一股陈年灰尘落下,驱散后是以微亮夜空作为幕布的自由但危险的世界,四四方方的既像囚笼又像生的通道。
“本来我以为有圣母的庇佑就足以度过这次危机……现在看来她真的放弃了我们啊。”
死神的脚步声正踏上步梯离他们越来越近,克桑缇亚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浪费了,心一横就尽全力将海伦娜抱起并塞向天窗。
期初她还担心天窗的宽度容不下海伦娜过去,但这个担忧下一秒就消除了:她娇小机敏的身躯灵活得像只小猫。
沐浴在夜空之下的海伦娜几乎在克桑缇亚放手的瞬间就转过身想说些什么,可迎面就被克桑缇亚以温暖的吻所止住。
“从这里逃出去,往圣索菲亚教堂在的地方逃……”
克桑缇亚已经泪眼婆娑,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如果你能找到你爸爸,就让他到这里来……回到我们的家来。”
咔啦!
阁楼的地门被一道粗暴的力量顶开,紧随其后的便是由古法语组成的各种咒骂声,
克桑缇亚也如受惊了般,用尽全身力气将海伦娜推了出去,随后又全力将天窗合上,至此两个世界为之隔断。
这一连串的信息量对一个年龄个位数的孩子来说过于超载,以至于她在沿着斜房顶滚了几周后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要说记住了什么,也就只有她在被推出去,天窗合上的前一刻,
从母亲脸上看到的同时夹杂着期待,悲伤,憎恨与无奈的复杂神情。
海伦娜愣在原地,接着突然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它在化作无形之物升上夜空的同时,也带走了她的最后一丝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