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体温银行

玻璃窗外的冰花在月光下泛着冷蓝，我蜷缩在安全屋的角落，电子体温计在掌心发出嗡鸣。液晶屏上的数字定格在36.7℃，这是能兑换两升柴油的临界值。墙角的监控屏幕里，1203室的工程师正在拆解扫地机器人，锂电池的幽光映得他瞳孔发绿。

“体温超过37℃加收10%呼吸税！“楼下突然传来扩音器的嘶吼。我掀开防尘布，透过改造过的门镜看到501室主妇架着自制体温检测仪——那是用额温枪改装的道闸，横杆上缠着带倒刺的铁丝网。

人群在楼道里推搡，羽绒服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穿貂皮大衣的贵妇将婴儿贴在检测仪上，孩子通红的脸颊渗出细密汗珠。“三十九度二！“主妇的尖叫刺破凝滞的空气，“按早市汇率能换三包暖宝宝！“

婴儿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零下五十度的空气中瞬间结晶，像一串红珊瑚项链坠在貂毛领口。贵妇浑然不觉地掰开孩子的嘴，将电子体温计塞进舌底。我看到那支温度计的塑料外壳印着宠物医院的logo。

“让让！急诊！“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轮椅冲进人群。轮椅上蜷缩的老人全身裹着电热毯，裸露的脚趾已经发黑坏死。医生举起注射器晃了晃：“新鲜骨髓，现抽现卖！“针管里晃动的淡黄色液体在应急灯下泛着油脂的光泽。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腋下的体温计突然开始发烫。当数值攀升到37.5℃时，手机自动弹出交易界面：【可兑换柴油5L+维生素C片30粒】。这该死的系统总在发烧时最慷慨。

电梯井传来钢索崩断的锐响，整栋楼突然倾斜十五度。装着柴油的塑料桶顺着地板滑动，撞翻了堆在墙角的猫砂。这些硅藻土颗粒在地面铺开诡异的几何图案，像某种古老的献祭阵法。

“小顾！合作吗？“802室的王太太突然出现在可视门铃里。她的羊绒围巾沾满冰渣，怀里抱着用保鲜膜裹紧的纸箱，“我有二十盒抗抑郁药，换你三平方米地板供暖。“

我瞥见她身后晃动的黑影。那个总在业主群晒健身照的教练正拖着麻袋，袋口渗出暗红色的冰碴。当麻袋撞到防火门时，一根冻硬的手指滑出来，指甲盖上还残留着樱花美甲的碎钻。

“最新到货的蛋白质。“教练咧嘴一笑，金牙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大腿肉换防弹玻璃，一比一置换。“

胃部突然翻涌，我抓起手边的伏特加猛灌。烈酒灼烧食道的痛楚中，瞥见监控屏幕里的异常——1203室的工程师将拆解的锂电池塞进胸腔，电线接在冻疮溃烂的皮肤上。他的眼球凸出眼眶，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体温计发出尖锐警报，液晶屏上的数字突破40℃。交易界面疯狂闪烁：【警告！建议立即出手过量体温！】我踉跄着扑向药品柜，翻找退烧药时撞翻了酒精灯。幽蓝火焰顺着洒落的酒精流淌，在地面拼出NW-014的荧光编码。

“砰！“

防盗门突然传来撞击声。王太太的脸挤在门镜上扭曲变形，她的围巾散开，露出脖颈处溃烂的伤口——那分明是齿痕。在她身后，教练正用消防斧劈砍电梯按钮，飞溅的火花中，我认出斧柄上缠着301室女孩的粉色发带。

体温计在掌心炸裂，水银珠在地面滚动，每一颗都映出变形的世界。当第一缕黑烟从通风管道涌入时，我终于找到压在医药箱底的银色注射器。说明书上的盲文在指尖燃烧，NW-014的编号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荧光。

整栋楼的供电系统在此刻恢复。应急广播夹杂着冰碴的沙沙声：“现在播报生存指南：眼泪的沸点是-38.9℃，建议搭配眼霜收集...“我突然意识到这甜美的女声，正是三天前冻死在直播间的气象主播。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将注射器扎进颈动脉。蓝色液体流经的血管浮现电路纹路，防爆门上的十二道锁舌同时弹开。风雪裹挟着血腥味灌入安全屋的刹那，我听见此起彼伏的电子提示音——整栋楼的体温监测仪都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