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正沉思着龙气提升之后的变化和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任务,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松江地界。
“吁!”
陈所突然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陈子龙探出窗外,原来是一队迎亲的队伍,将宽阔的官道完全拦住。
“谁家纳妾啊?排场这么大。”
同样探出头的夏允彝回答道:“董祖常,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的第二子,算起来这是他纳的第七房小妾了。”
一顶青布小轿居于中央,前面的伙计吹着喇叭唢呐,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却无法掩盖轿内传来女子的啼哭声。
周边的乡里乡亲七嘴八舌起来:“说起来这女子也是可怜,阿爷逢了个旱涝,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二十两银子就贱卖给董家。”
“拿了银子还不是得还董家借的印子钱,左手倒右手,横竖不吃亏。”
“说是小妾,还不如大户人家的狗。”
“唉,这世道……”
两人听到这些讨论,夏允彝指了指近处和远处的几千亩良田。
“喏,这儿一直到那,都是董家的地,华亭西城的一条街,十有八九都是董家的铺子。家财万贯啊,娶个小妾如此排场都算低调了。”
现在的松江府最好的良田基本都被董家,徐家,陆家,顾家等豪门望族所瓜分。
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嘉靖朝内阁首辅徐介、万历朝礼部尚书陆树声,东林党魁顾宪成。
仙人之兮列如麻!
除了在野的顾宪成,就没有低于正二品的。
虽然他们其中有些人已成为历史,但留下来的门荫依然保证着家族的兴旺发达。
而【任务】所要求农民和集体的土地占有率大于50%,这无异于向这批大明朝最有权有势的人手中虎口夺食。
你真看得起我啊阿龙……
暮色渐沉,迎亲的队伍逐渐远去,陈,夏两人在黄埔亭边告别。
陈子龙一回到熟悉的家中,看见一家四口齐刷刷坐在厅堂等候,他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一股暖流。
“爹!姨娘!妹妹!我回来了!”
“儿啊!”
“大哥!”
五岁的小妹还不懂事,只知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哥,立刻飞扑上前,搂住陈子龙的大腿。
“大哥一路辛苦了。”十二岁的陈淑接过陈子龙的行囊,温柔地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你这孩子,下次再回来这么晚,家里的饭菜都要凉透了!”
唐姨娘一边埋怨,一边从锅灶中拿出热了又热的饭菜。
饭桌上,陈所闻不放心地问道:“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没事儿,就是遇上董家老二纳妾,拦着官道耽搁了一会儿。”
“那就好,那就好。”
陈所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既为陈子龙建功立业高兴,又担忧他惨遭阉党毒手。
“说起来董家这老二也越来越不知收敛,整日欺男霸女,到处放印子钱,更可恶的是还与阉党关系莫逆,逢人就说我爹是董其昌。我看大宗伯的名声都要被他败光了。”
“董其昌还有名声吗?”
小时候就被“民抄董宦”一案大受震撼的陈子龙真诚发问。
心中暗想,与阉党交好,家里又有良田万亩?
准备动手,准备动手!
当然,此时董其昌还在南京礼部尚书的位置上,董祖常的种种恶行也暂时只能归咎于不懂事和真性情。
“……”
“大哥,给我们讲讲苏州的事吧。”
陈淑拉拉陈子龙的袖子,她从小就喜欢画本,演义之类的故事。
这次陈子龙的传奇经历被传的神乎其神,她早有耳闻。
可听别人说哪里有正主亲自给她讲有意思。
陈子龙突然想起来回家路上听到的说书,当即有模有样地模仿起来。
“吾乃华亭陈子龙,苏州城前一枪挑东厂数百人……”
陈淑撇撇嘴,“哥你说得比说书的还不着边,我不要听了。”
陈子龙咧嘴一笑,陈淑看过的故事多,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糊弄不了这小妮子了。
“话说从前有一个穷苦书生,名叫宁采臣,有一天他路过了一个破旧的寺庙,叫兰若寺……”
一个故事讲完,陈淑早已两眼放光,听到这些志怪故事,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哥,宁采臣真的能和聂小倩在一起吗?”
陈子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小妹的哭声打断。
“哇!”
“你们一天天说什么鬼东西!”
唐姨娘分别拧了一下陈淑和陈子龙的耳朵,便抱着小妹回房去了。
陈家的饭后灵异茶话会被迫中断。
……
夜半时分,里屋。
陈家父子相对而坐,陈所闻像是忍耐了很久一般,用棉帕捂住嘴,爆发出一阵剧烈而沉闷的咳嗽。
陈子龙看着帕子上血迹,心中猛地一跳,急忙上前扶着陈子龙,握住陈所闻的手。
“爹,你怎么会……?”
“爹得这个病也不是一两天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大碍,但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陈所闻摸了摸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之前阉党三番五次来家中骚扰,我之前有一官半职,他们尚不敢太过放肆,现在我已不在官场,是一介白身。若有变故,你就是家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照顾好你姨娘和两个妹妹。”
陈子龙看向其他几个房间闪烁的灯火,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此次前去苏州,打击阉党,匡扶社稷,为父真的为你高兴。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家里弄了一个稻草人,贴上“魏忠贤”三个大字,拿着箭就一股脑地往上面射。现在想来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奇妙。”
陈所闻说起陈子龙的童年往事,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慈祥微笑。
“去把我床下的木盒取来,你自己打开。”陈所闻递给陈子龙一把钥匙,指了指床下。
陈子龙找到了一个雕花的木盒,扫了扫上面的灰尘。
“咔嚓!”
钥匙插入,木盒开启。
十几张银票,地契静静的躺在木盒子里。
“这是咱们家的一千三百两的银票,五百亩土地和三间铺子的地契。”
在陈子龙问询的目光中,陈所闻继续说道:“你十六岁刚到,我就把苏州铺子交给你打理,现在我把松江的所有产业交给你。”
陈子龙顿时感到了一个男人信任和厚重的目光。
“大胆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