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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药瓶看了整整一夜。
窗外的雨停了,但房间里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像是所有悲伤都凝结在了空气里。凌晨四点,我用手机拍下药片的照片,在搜索引擎里输入“X-3729”——结果只有一堆无关的化学方程式和一篇晦涩的医学论文摘要。
**“神经退行性病变……实验阶段……抑制神经元异常放电……“**
我猛地锁上屏幕。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5:17,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小时。我机械地走进浴室,热水冲在皮肤上发烫,但我感觉不到温度。镜子里的人眼眶凹陷,嘴唇干裂,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只是感冒药吧。”我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他最近总是加班……”
可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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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风尚》杂志社的电梯里,我第无数次检查手机——没有未读消息。程远的微信头像依然是我们去年在迪士尼拍的烟花合影,朋友圈却显示“三天可见”。
“小诺!”苏晴在工位旁拦住我,手里举着两杯咖啡,“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他真跟你分手了?”
咖啡杯贴上我的手背,温热透过纸杯传来。是蓝山,程远最常喝的那种。我突然觉得反胃。
“我去换衣服。”我推开咖啡,径直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职业套装完美无瑕,粉底遮盖了所有憔悴。只有我自己知道,衬衫第三颗纽扣是程远缝的——上个月它突然崩开,他一边抱怨“你们女生的扣子怎么这么小”,一边笨拙地穿针引线。
现在那根白线上还沾着一点他的血,是他不小心扎破手指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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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编辑,周主编找你。”实习生小张探头进来,眼神躲闪。
周明办公室的玻璃墙映出我模糊的倒影。他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迅速挂断,桌上摊开的文件夹里露出半张医院预约单。
“你负责的春季专题,”他推来一沓校样,“第三页的配色像呕吐物。”
我低头看校样,铅字在纸上游动。那些曾让我骄傲的排版设计,此刻看起来廉价又可笑。
“重做。”周明突然放软语气,“或者……你考虑休年假吗?”
钢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笔帽上有道明显的齿痕——两年前年会喝醉时我咬的。当时程远一边道歉一边背我回家,我在他背上哼了一路《小幸运》。
“不必。”我抓起校样,“明天交新版。”
关门时,我听见周明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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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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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味比上周更刺鼻了。
“程先生,您又没按时吃药?”张医生敲着CT片子,阴影区域比上月扩大了3mm,“这可不是感冒药。”
我盯着片子上的白斑,想起林小诺最爱吃的椰子糖——也是这种不规则的白色。她总喜欢掰一半塞进我嘴里,笑着说“甜吧”。
“药价涨了。”我转移话题,“新出的靶向药,医保不报销吧?”
张医生沉默片刻,突然抽出我手里的手机。锁屏是她睡颜的照片,去年生日那晚我偷拍的。
“告诉她实情。”他把手机扔回来,“渐冻症不是绝症了,现在有——”
“30%的五年存活率?”我冷笑,“让她看着我变成废人?然后呢?替我擦口水换尿布?”
走廊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尖锐得像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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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窗帘拉得很紧。我蹲在墙角清点存款,计算器显示的数字比预期少——上周买的进口药花光了最后一笔稿费。
书桌上摊着未完成的小说稿,标题是《遗忘的五个阶段》。女主角有双和小诺一样的杏眼,在故事里她最终嫁给了健康的咖啡店老板。
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醒:
【《都市风尚》专栏邀约】
**要求:描写重大疾病患者的心理历程**
**对接编辑:林小诺**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却碰倒了药瓶。白色药片滚满地板的画面,和小诺哭着追出租车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手机震动,是房产中介:
“程先生,您挂牌的公寓有买家出价了,比市价低15万……”
“成交。”我挂断电话,从抽屉深处摸出戒指盒。内衬还留着她的长发,在台灯下泛着浅棕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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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线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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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便利店,冰柜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我拿着关东煮转身时,撞到了人。魔芋结掉在地上,酱汁溅到来人锃亮的皮鞋上。
“对不——”抬头看见程远苍白的脸,我瞬间失声。
他瘦了很多,黑眼圈深得像淤青,手里提着印有“仁和医院”字样的塑料袋。我们同时注意到对方购物车里的东西——
我车里是两杯装的热饮,他车里是单人份的速食粥。
“你……”我的视线黏在他右手腕上,那里有新鲜的针孔。
他迅速把塑料袋藏到身后,眼神躲闪:“公司体检。”
沉默像玻璃碎片扎进脚底。我想问他药瓶的事,想撕开他虚伪的平静,想尖叫着捶打他直到他说出真相——
但最终我只是弯腰捡起魔芋结,轻声说:“别吃太多便利店,你胃不好。”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