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品生活之百态,酿人生之甘醇(代序)
- 黄河人家:马河静小说选
- 马河静
- 2610字
- 2025-04-08 11:11:42
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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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常年笔耕不辍的文学作者,又在地市文联、作协任职领导多年,对于基层作家的养成,我曾总结过这样一个理论:大多数人都应该文学创作。大多数人应该从退休后开始文学创作。
当然,这个理论仅适用于大多数普通文学作者,极少数像大江健三郎、奥尔罕·帕慕克等从学校毕业即当作家的天才除外。
马河静即这个理论的典型代表。
据我所知,马河静在退休之前几乎没有创作过文学作品。当然,文学的阅读却是贯穿其整个人生的。文学阅读不仅是文学创作者的终生必修课,对每个有追求的人亦如此。
退休后的马河静摆脱了公务的冗杂,儿女也各自成家立业,经济上也充足有余,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蝇头小利低头,不为琐碎事缠身,潜心静气开始学习文学创作,成果斐然,佳作迭出,创作水平日益精进,可谓是三门峡文学界跑出的一匹黑马。
因为工作和自身创作原因,我结识各种类型文学创作者颇多,其中不乏一些生存问题尚未解决、饿着肚子搞文学创作的“有志文学青年”,他们精神固然可嘉,但其苦大仇深、急于成名成家、妄图以文学创作改变自身生存困境,甚至发一笔横财的迫切“昭然若揭”,最终均难见成效。我对此亦极不赞成。
他们不仅是对自己家庭的极不负责,也是对文学创作的极不尊重。没有责任心的人搞不好文学创作。同样,文学创作也不承担让人飞黄腾达的功能。诚然,不少也已成功的作家确实因文学创作改善了生存环境。但,这是文学的附加功能,仅此而已。
文学创作需要一个良好的心态,平和、安闲、悠然。正如陶渊明诗云:悠然见南山。这种诗意的心境是文学之“南山”,当为每个文学创作者所保有。
马河静是一个诗意的文学创作者,他将文学梦埋藏几十年,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照顾好家庭的生活,退休后将打牌下棋、跳广场舞、逛公园的时间用于文学创作,这种安排,不可谓不合理。
从马河静的经验来看,搞文学创作乃是退休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之一,不仅可以有效避免“退休综合症”,更为关键的是,将一生之经验认知付诸文学创作,也正是抓住了文学创作之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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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河静是从写小小说开始进入文学创作的。
总的来说,小小说是一种容易上手的文学体裁,篇幅短小、人物少、故事情节简单,只截取生活中具有特殊意义的某个片段或某个场景进行横断面的描写,叙述技巧要求不高,对初学写作者比较友好。当然,门槛低不代表标准低,想写好小小说依然很难。
正所谓好饭不怕晚,磨刀不误砍柴工。纵观马河静的小小说创作,虽时间不甚长,但作品林林总总,数量可观。特别是最近几年,每年都能发表二三十篇,且所获征文奖项颇多。可以说,马河静从初学小小说创作到进入小小说创作爆发期,时间短,进入快,短短几年便构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小说世界。
马河静的小小说大多围绕市井人物展开,或讲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至八九十年代北方农村的故事,或讲述北方小县城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人物都是底层小人物,行为恍惚,处事怪异;故事大多荒诞不经、光怪陆离,初读似乎感觉夸张,细思则无比真实,真实得透露出无所不在的人生悲凉况味。
总的来说,马河静的文学创作是生活流的。生活流的文学作品文字上没有学院派讲究,叙述上没有学院炫技,思想上没有学院派高深,所塑造的人物也没有学院派的“高大上”,但胜在一点:人物真实、鲜活、接地气。特别是对北方县城生活的中老年读者而言,有天然的亲切感和共情。
这些都得益于马河静丰富的生活阅历。他当过农民、工人、国企领导,后又在行政单位工作多年,最后在科级干部的岗位上退休,加之自身人情练达,交友广泛,工作过的单位多,认识的人多,经历的事多,知道的趣闻轶事多。所以,创作的时候能做到信手拈来,随用随取,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是很多缺乏生活阅历的作者所不具备的。
但是,马河静并没有简单粗暴地抄写生活,而是将生活进行了挖掘、提炼,甚至刻意使之扭曲、变形,以达到作者价值观的呈现。
文学之道,在于酿造。马河静就像一个高明的酿酒师,将自身丰富的生活阅历经过长期沉淀、发酵,聚变出奇妙的化学反应,最终酿成一缸老酒,取之可饮,且美味甘醇。
最重要的是:它有度数。多饮可醉,多饮成瘾,久之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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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河静也尝试写过中篇小说。《黄河人家》即其首部中篇。所谓出手即不凡,《黄河人家》的叙述暗合粗蛮的故事质地,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相结合的故事结构,安排颇为巧妙,主人公雄军的人物形象为中国文学谱系里所罕有。整体虽然很不完整,处处都有缺憾,但气象之宏伟,已初露端倪。
这篇小说,我宁愿相信是马河静无心插柳写出来的,或者说是生活赐予他的,而绝不相信是他用创作经验设计出的精巧构思。
事实也正如我所思,听马河静说过,《黄河人家》的故事来源于他听到的真实故事。诚然,故事的真实度不代表文学价值的高低。大多数生活的真实是和文学性背道而驰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并不是所有生活阅历丰富的人都具备写作潜质。
从生活中挖掘文学故事,就是在深山里开掘金矿,所挖出的大多都是毫无价值的石头,幸运的人才能有幸掘到金矿石。
马河静便是其中的有幸者。当然,幸运是给有准备的人的。马河静也是文学创作中有准备的人。
后来,马河静又创作了另一部中篇小说《铁路穿过槐树庄》。这部小说的风格和《黄河人家》截然相反。如果说《黄河人家》具备一部现实主义力作的雏形,那么,《铁路穿过槐树庄》则处处透着魔幻气质。正所谓尽皆癫狂、尽皆过火。其夸张、神奇、反现实的品格放大了小说人物的主观感受,让人物内心主宰作品走向,更注重人物和时代、环境的矛盾冲突,但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理性、线性和作品黏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冲突是作者自身和时代的冲突,作者已不满足《黄河人家》里客观平静地叙述一个故事,《铁路穿过槐树庄》里,作者开始介入故事本身,开始兴致勃勃,开始喋喋不休,开始呐喊,开始尖叫,开始籍小说人物反抗时代,籍小说人物输出价值观。
对马河静大器晚成的创作生涯来说,这既是重要的,又是难以想象的。
无论如何,我对马河静的文学创作期待颇多。
虽然从常人眼光来看,他已经过了黄金创作期。但是,我仍深信不疑他会有新的突破。
因为,我还有另一个作家养成理论:一个作家的一生,创作容量是相对固定的。如果他开始得早,那么就会结束得早。如果他开始得晚,亦会结束得晚。
显然,作为一个退休后才开始文学创作的人来说,确实是晚。
但我也相信,这并不晚。因为终点遥遥无期。
如果身体条件允许,他的文学之路依旧有无限可能性。
真心祝愿他身康体健,写作长青。
是为序。
金光(原名孟国栋):河南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三门峡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