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幼儿园的粉笔画在暴雨中溶解成生物墨水,彩色溪流顺着柏油路裂缝渗入地下三千米的废弃防空洞。林修的指尖刚触碰到水面,突然被某种量子引力拽入微观世界——他的瞳孔倒映出整个城市正在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而那个穿恐龙连体衣的小女孩正用蜡笔在时空褶皱处画着修正带。
“你看得见拓扑缺陷。“女孩的声带振动着十二种文明的语言频率,她脚边的水洼里浮动着七维超立方体,“当高维奶嘴脱落时,低维宝宝就会哭出黑洞眼泪。“
防空洞的混凝土突然透明化,露出其中沉睡的巨型育婴舱。林修看见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婴儿形态的宇宙,脐带连接着不同纪元的太阳系。最靠近他的那个舱体标签写着:“猎户座悬臂·第三次碳基实验组-47号“,舱内婴儿的额头上嵌着他母亲的电子相框。
暴雨突然逆流成无数条垂直的银河,雨滴中的微生物组成抗议游行队伍。某种超越语言的通感让林修明白——这些是上个治疗周期被淘汰的文明残渣,此刻正在集体诉讼宇宙儿科医疗事故。
育婴舱突然投射出全息病历,泛黄的羊皮纸上浮现出令林修窒息的记录:
【患者姓名】:碳基文明集群-47D
【主诉】:反复发作的自我毁灭倾向(第135次复发)
【现病史】:该文明持续将技术奇点误认为末日审判
【体检发现】:
1.前额叶集体创伤性钙化(表现为宗教与科学的永久对抗)
2.镜像神经元发育不良(导致无法识别外星意识为同类)
3.时间感知神经结畸形(线性时间观引发的焦虑综合征)
林修的手穿透病历,抓住背后蠕动的“医生手指“——那是由超导体与暗物质构成的触须,每个吸盘都刻着不同文明的医疗伦理章程。触须突然分裂成数据流,注入他的脑干:
他看见公元2089年母亲林雅雯的实验室,她正在给婴儿注射的不是纳米机器人,而是从超新星残骸提取的“共情疫苗“;看见公元3024年的自己站在宇宙伦理法庭,为碳基文明争取不被格式化的医疗权;最后看见的,是此刻的自己正被浸泡在育婴舱的羊水里,而操作台前穿白大褂的“医生“,赫然是长了陈宇面孔的暗物质生命体。
“疗程很成功。“暗物质陈宇的胸腔里漂浮着太阳系模型,“你们终于把自我毁灭冲动转化成了艺术创作。“他的手术刀划过林修眉心,飞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梵高《星空》的颜料颗粒。
当颜料在真空中凝结成戴森环时,林修突然理解了一切:方舟系统是宇宙婴儿的磨牙棒,守护者是免疫系统的白细胞,而所有文明战争不过是神经系统发育时的必要刺激。
防空洞的墙壁渗出星光,组成哺乳中的星空巨人全息图。她的乳汁流经之处,地球所有核武器自动拆解成乐高积木,军事卫星的轨道计算程序被改写为《欢乐颂》钢琴谱。林修发现自己掌心躺着个微型育婴舱,里面蜷缩着初代宇宙婴儿的量子态胚胎。
“该换尿布了。“小女孩的蜡笔突然刺入自己眼球,从眼眶里扯出条由文明编年史组成的脐带。当她用脐带捆住林修手腕时,整个太阳系突然被装进奶瓶,银河系旋臂在瓶壁上留下指纹状的星云。
最后的通感画面中,林修同时存在于三个时空节点:作为婴儿被母亲注入星尘疫苗,作为少年在故宫铜缸刻下逆熵公式,作为老人将地球装进漂流瓶扔向仙女座星系。而贯穿所有画面的,是那个始终在幼儿园画画的恐龙女孩——她的蜡笔正在宇宙背景辐射上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