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夜好梦，身边已没有了母亲的身影。

桃花和彩云在一旁服侍着她梳妆打扮。

彩云道：“郡主，城东刘记金银铺送来了前几日您订的首饰。”

杜纤云微微点头，七八个婢女便鱼贯而入，她们手上呈着各色精巧的首饰，一时间屋内熠熠生辉，令人眼花缭乱。

杜纤云扫视的目光微凝，“我要的紫玉芙蓉耳坠子呢？”

彩云忙答道：“郡主，那铺子里的人说，那紫玉芙蓉极为难得，他们四处遍寻都未果……”

杜纤云一听便火冒三丈，“他们家不是京都最大的金银铺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改天我封了他的铺子！”

“受伤了还这么大的火气？”一阵微凉的女声响起。

杜纤云感到身后熟悉的气息，本来熊熊的怒火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姐姐，姐姐！怎么是你？”

杜纤云微瞪大了双眼，眼前的女子一袭软蓝色轻罗云锦裙，脸如玉盘，体态丰腴，气质格外端庄。

这便是杜纤云已经出嫁了三年的姐姐，杜巧云。

“怎么？我不能回家来看看？”杜巧云反问道。

她虽然面容柔和，可此刻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凌厉之气，谁能想到，没出嫁之前，府内能将杜纤云治的服服帖帖的人，便只有她。

杜纤云讪讪道：“姐姐一向在顾家待的好端端的，能回家自然是好的。”

她的姐夫顾尧是父王钦点的女婿，这些年与姐姐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杜巧云见妹妹收敛的模样，这才缓和了语气，“你的及笄礼快将整个京都的金银首饰都搬到了库房，少个耳坠子有又何妨？你一人能佩戴得过来吗？”

杜纤云从小听腻了这个亲姐姐的说教，只面上不敢违背，小声嘟囔道：“你管我戴不戴，人家就是想要嘛……”

杜巧云一个凛冽的眼神扫过去，“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杜纤云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这个亲妹妹从小被父王母妃宠的无法无天，她这个做长姐的看重规矩，便对她很是严苛，所以比起她这个严厉的姐姐，妹妹从小便和宫里的皇表姐更为亲近。

不过自从自己出嫁之后，便也管不了她多少了。

杜巧云这才扶着自己的腰缓缓坐下，“过来坐下。”

杜纤云低头慢慢踱步坐在她的身旁，杜巧云腰腹微微隆起，她抚摸着自己柔软的腹部，眉间温柔似水。

“纤云，你快要做姨妈了。”

如今，杜巧云快做了母亲，性情更加温煦，对幺妹也多了几分疼爱。

杜纤云先是疑惑，而后眼神缓缓移到杜巧云的腹部，内心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自己尚未及笄，现在竟然要有侄女了？

“姐姐……”

杜纤云小心地靠近她，犹豫地伸过手，杜巧云见状微微一笑，将妹妹的手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柔软的肚皮上。

掌心温暖的温度传来，杜纤云茫然中掩饰着不止内心的喜悦。

“姐姐，我好像感觉到她在动。”

杜巧云不免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傻丫头，现在才多呢？你能感觉到什么？”

杜纤云干脆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了肚子上，“分明感觉到了的。”

杜巧云浅笑着，任由她听着，双手抚上杜纤云乱动的脑袋。

杜纤云静静地感受着，她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异样的心跳声。

同姐姐一样，和自己的所爱之人孕育出一个生命，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杜纤云目光温柔地看着妹妹，她此刻少有地乖巧。

“明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你的及笄礼总需家族长辈参礼。”

闻言，杜纤云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她坐回了方凳上，“我已经好几日没见过父王了，母妃忙着替我操劳，哥哥还在带兵……”

而她在及笄礼上最想见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来。

杜纤云眸子沉了沉。

杜巧云莞尔一笑，“这是你一生中的大事，记挂着你的人，总会来的。”

血红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洒红了半边天。

东厢房里，杜纤云窝在塌上看着姐姐在绣着虎头鞋，只听着院外一阵兵戎交接的声音。

这声音持续不多时，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杜巧云心中微惊，这内院都这样的动静，由此可知京都外面发生了何等大事。

她放下手中还未绣好的虎头鞋。

杜纤云却是比她还快的跳了下去，丝毫不顾及自己手臂上的烫伤。

“纤云！”杜巧云叫道，“你忘记父王母妃怎么交代你的？这些时日不要再出府了。”

杜纤云眼神错乱，她实在担心鹤之哥哥。

看样子，已经开始了。

他是个文臣，京都如今乱作一团，万一父王的人不小心伤了他怎么办？

杜巧云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顾虑，安抚道：“父王并非是滥杀无辜之人，无关朝中局势之人根本不会有事。”

说罢，杜巧云却暗暗握紧手掌，这些事情她比妹妹清楚，可终究放心不下。

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天色全然暗下，夜空如墨，京都的大街小巷已经都看不到人，只有一批又一批黑压压的人马悄然踏过，惊得几只野猫从屋檐下跳下。

荣亲王府灯火通明，却一片静悄悄。

爽朗的笑声率先打破了这不安地平静，“哈哈哈，妹妹，还不快出来迎接哥哥！”

等了许久的杜纤云提起裙摆，快步跑了过去，看见人影的刹那，眼眶泛出了晶莹的泪花。

男子一身铠甲，身躯高大，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魁梧，他五官锐利，看上去很是凶狠，可现在正双眸明亮，嘴角含笑地张开手臂，等着不远处的少女。

“哥哥！”杜纤云扑进他的怀里。

杜玄恺将人在空中抱了几圈，“哎呦，当年的小纤云啊，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时隔六年未见，他最疼爱的妹妹还是同以前一样可爱。

杜纤云眼圈红了起来，她敛去眼眶的泪花，不知是埋怨还是欢喜，“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我了。”

杜玄凯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哥哥我，怎么会不来参加妹妹的及笄礼呢？”

杜纤云开心地将哥哥搂的更紧了，只是冰冷坚硬的铠甲硌得骨头生疼，她又忙松开了手，跳出怀里。

杜玄凯见她这副娇气的模样，哈哈笑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娇气！”

杜纤云“哼了”一声，“哥哥，你倒是跟六年前不一样，黑了还老了……”

杜玄凯挑了挑眉，“哎，你这丫头！”

正要还嘴教训一下这小妮子，转头瞧见了，大姐姐搀着母妃走了出来。

杜玄凯忙上前跪拜，“母妃，大姐姐，我回来了。”

李钰眼含热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巧云一脸担忧，杜玄凯又道：“姐姐放心，姐夫马上就回来了。”

杜纤云问道：“那父王呢？”

杜玄凯面色微沉，语气多了几分戾气：“困兽犹斗，那老皇帝还在垂死挣扎！”

李钰眼神微微颤动，忧虑之色已然掩饰不住，“你父王他……”

杜玄凯道：“父王还在宫中。母后放心，京都九门已经尽归我手，宫墙里的禁军副都督肖继执掌禁军，是父王的亲信。是父王命我先赶回家来。”

“待他办完要事，咱们一家子还要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呢。”

而后，杜玄凯看向一旁的妹妹，声音高昂有力。

“明日可是个大日子，是我妹妹的及笄礼，更是册封礼。”

杜玄凯俯下身子，有力的双手将毫无防备的杜纤云高高举起，“明日之后，你便是我大雍朝的小公主了。”

杜纤云在空中吓得叫了声，“啊啊啊啊，哥哥，放我下来！”

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满心底的欢呼雀跃。

杜纤云清楚地知道这雀跃，不是因这高贵的公主身份，是因为她马上要得到的东西。

待成为了大雍朝的公主，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林鹤之成为自己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