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补习班的第一课

九月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李同捏着军训结业证书站在宿舍阳台上。楼下拖着行李箱的新生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防晒霜的SPF值，他却盯着手机银行里873.6元的余额发呆——这是35岁的灵魂穿越回来后，最难适应的现实，虽然家里也不缺钱，但是既然自己灵魂上已经30多了，那肯定不能向家里张口，所以开学的所有花费都是自己暑假赚的，父母给的前还在银行卡里放着。

“老李！“东北汉子赵大川甩着湿漉漉的毛巾撞开门，“导员说贫困生补助名单出来了，你真不申请？我看班里很多人都在申请，毕竟钱么，不拿白不拿。“

李同把手机塞进裤兜，晾衣绳上巴特尔晒着的狼牙挂坠在风里轻晃。他想起前世那些真假难辨的贫困证明，摇头笑了笑：“我有手有脚的，而且咱们都成年了，周末去市区转转，看看能不能去找个活干，反正咱们的课也不是很紧张。“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三天后在食堂遇见的场景。

历史系新生围坐在角落餐桌，彭兰馨正把餐盘里的红烧肉夹给瘦小的林晓楠：“我打多了，帮个忙？“那个后来被称为“最美乡村教师“的姑娘，此刻穿着洗褪色的牛仔裙，马尾辫上的皮筋缠着医用胶布。

李同转身去了学校后门的网吧。

2010年的招聘网站还带着像素颗粒感，他在某8搜索框输入“家教“，突然被身后伸来的手吓了一跳。

“老陆，你怎么来了”李同问道。

“昨天看你和大川说周末去市区找工作，刚才路过看你在网吧，想着你会先网上找找。怎么样，带我一个”陆明远笑了笑说。

“老陆，你家不差钱吧，怎么着，准备富家公子体验生活？”李同调笑道

“切，什么富家公子，我是想多积累积累经验，你看的怎么样了？”陆明远打了个岔没细说。

“随你吧，我准备看看家教，毕竟咱们是师范生”李同边说边划拉着鼠标。

“不如我们看看教培机构？“苏州口音的陆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手机屏幕上反光映出他熬夜整理的新生通讯录，“现在各大教培机构都招兼职老师，就是咱们历史系的没人培，主要还是数学和英语“

“嗯，也对，这样吧，咱们先找几家机构问问看，我英语水平还行，我记得你的英语水平也不差吧，咱们再去把彭兰馨拉上，她数学好，整个兼职小组，这样也好谈”李同想了想说。

说干就干，联系上彭兰馨后才知道，人家已经和同宿舍的林晓楠在去机构的路上了，他们在军训前就联系好了地方，约好到地方见面后，李同和陆明远奢侈的打了个车就往市中心赶去。

三小时后，天色已经渐渐变黑了，李同和陆明远站在万达广场。万达广场B座的玻璃幕墙倒映着霓虹灯，17楼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时，陆明远正在整理衬衫第三颗纽扣。李同望着防火门上“启航教育“的金属牌，听见里面传来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

“欢迎光临！“前台姑娘的东北口音让赵大川的毛巾仿佛甩在耳边，“找孙主任是吧？直走右拐最里间。“

穿过贴满“百日提分“标语的走廊时，李同注意到第三教室的磨砂玻璃后，彭兰馨正在白板上画几何图形。马尾辫随着手臂摆动摇晃，医用胶布换成了浅蓝色蝴蝶结。

孙主任的办公室堆着半人高的讲义，电风扇把《新概念英语》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这位四十出头的男人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他们：“两个师范新生要应聘英语老师？“

“我们有专业优势。“李同将复印的学生证推过去然后用英语说道“历史系更擅长跨文化背景解析，比如维多利亚时期的......“

“停停停！“孙主任的保温杯磕在桌上，“我要的是能教定语从句的老师，不是大学教授。试讲吧，就现在。“他突然拉开隔壁教室的门，五个穿着各校校服的学生正趴在桌上玩手机。

陆明远刚要开口，李同按住他肩膀：“给我十分钟。“

2010年的教室还没有智能白板，李同抓起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伦敦地铁图。“我们现在牛津广场站，“他敲了敲Central Line的红色标记，“下一站托特纳姆法院路——谁能找到《哈利波特》破釜酒吧的原型？“

穿七中校服的女生抬起头：“是查令十字街附近吗？“

“Bingo！“李同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赵大川准备的英国明信片，“这座车站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彩蛋。“当讲到虚拟语气时，他突然切换成《傲慢与偏见》达西先生的语调：“If I were a preposition...“

后排打瞌睡的男生惊醒时，陆明远适时递上连夜整理的考点频率表。苏州人特有的温软嗓音念着：“过去五年完形填空涉及文化差异的占63%，比如这份午餐订单——“他举起从巴特尔柜子里翻出的蒙文菜单，“假设你在内蒙旅游时要加奶茶，该用some还是any？“

下课铃响起时，穿纪梵希T恤的男生突然举手：“老师知道保时捷911用英语怎么说吗？“

“Nine hundred and eleven。“李同故意把重音放在第二个音节，“不过建议记住更重要的数字——“他在黑板写下“1588“，“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那年，现代英语开始走向世界。“

孙主任的保温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后排。当晚签合同时，他盯着李同的银行账号嘟囔：“要不是徐总儿子非要来听什么文化背景课......“

领取教材时撞见彭兰馨抱着一摞《奥数精讲》，马尾辫上的蝴蝶结沾了粉笔灰。“你们来了？“她踮脚抽走李同怀里最重的《新概念三》，“林晓楠在隔壁教小学数学，她说......“

话音被突然响起的《爱情买卖》打断。徐子昂嚼着口香糖靠在门框上，手机屏幕显示着未关闭的赛车游戏：“李老师，下周的课能把无敌舰队换成布加迪威龙发展史吗？“

见李同笑了笑没说话，徐子昂便转身离去。

深夜的末班公交上，陆明远对着车窗哈气画着Q版变形金刚。李同数着今天的预支课时费，发现多出两张百元钞——后来才知道是彭兰馨偷偷塞进去的。

在操场上碰见刚练完摔跤的巴特尔和买红薯的赵大川后，一行人赶在熄灯前回到了宿舍。

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李同慢慢的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