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花园之中,李元化天眼审视,已看穿血红珠子来历。
转孕珠,可将人不好的运势转到胎儿身上,亦称转运珠。
此珠等若让后代子嗣来替自身承担噩运,乃是真正的禁忌阴邪之物,属实少有人敢用。
转运珠之术随之流传相应也甚少,几乎已快绝迹,李元化也仅是听吴道凌提及过,未想在此地遇见。
“荆楚之地自古巫风邪祀不绝,看来果然不差。”他暗暗心想。
转运珠同成汭相连,喻意已是了然,他借了此珠来逆天改运,加持己身。
旁边,成汭见李元化久久不语,忐忑问道:“道长,敢问可看出什么端倪?”
收回天眼,李元化也不禁佩服他仍旧一副无知模样,感叹道:“节度使大人倒是处心积虑,设下如此转运坟冢,想来这婴尸去哪了,你更清楚吧。”
“道长这是何意?”成汭瞳孔之中满是疑惑不解。
“那盆骨中的转运珠同你相连,你借其改运,还需我多说?”
成汭脸色发滞:“什么转运,我属实不知道长所指为何,若是实在看不出端倪,大可明言,我也不会怪罪。”
“道长,不知是有何不妥之处?”疏影站在自己尸骨旁,惊疑插嘴问道。
李元化指着林圃道:“我初到此地,便觉奇怪,先不说谁会将死人埋在自己家中,光是这超度的法事,便颇为怪异。
“生机旺盛的翠竹,竟栽种在死人身上,岂不闻竹节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再加之黄纸符箓加持,恐怕要令底下之人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绝非超度之法。
“至于这铜镜,红绳与之勾连,隐成聚阴阵法,为的乃是将阴秽之气反射入尸骨之中,以哺育转运珠……”
末了,李元化对疏影道:“事到如今,莫非你还未醒悟,此人从始至终皆在算计,不过是借你胎身,转己身之运。”
疏影脸色逐渐惨白,成汭则直勾勾望着李元化,半晌后终是轻笑出声。
“道长倒是有些道行,没想到,竟能看出此阵,看来我成某人看走眼了。”
“你当真如此狠心对我!”疏影信念终是崩塌,凄声质问道。
事情既已败露,成汭也不再隐藏,走到铜镜下,翘首淡然道:“不错,确如他所说。”
“至于你,不过一妇人而已,有了荣华富贵,哪不可寻,而用了这转运珠,已然让我坐上了荆南节度使之位,将来……”
成汭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野心:“或还可令我节制天下兵马!”
“啪啪啪!”
李元化鼓起掌来,笑道:“节度使大人倒是雄心不小,既然如此,又为何请我来这府中,莫非便是让我陪你演一场戏。”
成汭负手而立,语气冷漠道:“本来待到临盆之日,转运珠便可结出,那贱人死于难产自是与我无关,谁知奸夫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竟将你请来相救。”
李元化明了,节度使夫人体内既然也种下了转运珠,成汭恐怕是早已知晓奸情。
他的到来,自是扰了此人计划。
成汭突然朝着花园墙外的夜空拍了几掌,很快,十几名家奴似早有准备,披甲执剑,押着节度使夫人同孙管事入园来。
两人都很是惶恐,节度使夫人被摁在地上,脸色惊怒娇呼:“成汭,你这是做什么!”
“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同这奸夫勾搭之事,”成汭寒声,“今日我便要处置不轨之人!”
“你敢,我乃大唐公主!”夫人也不争辩,反倒直接抬出身份相压。
“事到如今,我有何不敢,你不是请这道士前来相救么,那我便先料理了他,看你能如何!”
成汭一声令下,家奴们便持剑朝李元化杀去。
“铿!”
十几柄利剑砍在李元化身上,未破其肌肤分毫,反倒发出打铁之声,在场众人大骇。
李元化护体真气猛然一震,家奴通通倒地,五脏六腑尽碎。
成汭不禁倒退几步,不知他使何妖法,匆匆从怀里摸出一铃铛,摇了几声。
铃声于暗夜飘荡,引得拴系红线颤动不已,铜镜之中倒映出一纯真婴儿面容。
“啊——”
李元化看到铃铛之中有魂魄射入镜中,婴儿随之苏醒,面容迅速溃烂生蛆,爆发尖啸刺耳啼鸣。
镜面轰然破碎,婴儿身躯从内飞出,扑向李元化。
李元化身影消失不见,避开偷袭,单脚立于竹叶之尖,居高临下审视婴儿。
鬼婴蹲在成汭肩头,微微甩着恶心的肉瘤状脑袋,空洞的双眼中蛆虫蠕动,回望着他。
“辟谷大成……”
鬼婴已被转运珠养至了辟谷大成修为,李元化心知这恐怕并非节度使这般凡人可为。
“你不过凡人,无法镜中养鬼,是何人教你。”他质问道。
成汭不答,继续摇晃铃铛,扭头对鬼婴道:“老祖宗,此人作怪,我欲杀之,还请出手。”
鬼婴肚脐孔陡然开裂,脐带暴长如血链,末端分岔为五爪钩,蔓延冲刺向竹叶尖上的身影。
阴秽气息随脐带侵袭而来,李元化不闪不避,道指轻抬,虚空结朱陵火符。
金丹之后,他习了虚空结印之术,此符在他指间瞬息便成印,当空砸下。
火印触及脐带瓜钩,无数离火之力席卷而出,将其烧成灰烬,节节寸断,连带引燃整片翠竹林化作火雨坠落。
鬼婴吃痛咧嘴,啼哭鸣叫,硕大的脑门上裂密密麻麻细孔,污秽血雾喷出,于虚空中凝成字字“殃文”,包围李元化。
邪异殃文怨气冲天,李元化自是不会令其触身,平地一声雷,社雷流转将漂浮的符文击了粉碎,冲至鬼婴身躯之上。
鬼婴惨叫连连,血肉横飞间从成汭肩头坠落,当场没了生机化作一瘫肉泥。
短短几息,鬼婴便败北,成汭感到恐惧,惊呼道:“老祖宗,老祖宗,你快起来啊!”
李元化弹指欲射出道法力将成汭击倒,此时一道身影却猛然从后背袭来。
“啊!”
痛呼声中,偷袭身影跌落,疏影捂着断臂惊恐望着头顶凭空悬浮着的割鹿刀。
李元化扭头,淡淡道:“等了很久吧?”
他似早有预料一般,疏影神色悔恨交织,最后化为不甘问道:“你怎知我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