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恣意妄为

今日听丫鬟们八卦,苏云昭才想起来,母亲院子里的守卫真是处处漏风,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上一次母亲中毒,怕是有人里应外合的结果,只是人员多杂,无从查起,自己目前也没有可用的人。

暂时办不了的事,多想也无用,苏云昭溜达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块儿空地,打算收拾出来,种上蔬菜的种子。

连着几天的好天气,让人们产生了春去夏来的错觉,这一天,却是迎来了南风呼啸,密布的阴云。巧的是,京兆衙门此时有一桩棘手的案子,正在审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绑来!”被押上大堂的,正是蒋峰。

往日里折扇一摇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如今被反剪着手推搡着走,踉踉跄跄,气质全无,倒是有几分狼狈。

“我父乃四品大员,吏部左侍郎,你们无故羁押朝廷命官的家眷,王法何在!”

蒋峰被押上公堂后,堂外围观的百姓又多了一倍,堂内有蒋峰叫嚣不止,堂外有百姓议论纷纷,公堂上那缩在一旁的老翁,戚戚哀哀,霎时间喧闹非常。

“啪!”公堂之上,审案的官员一拍惊堂木,“肃静!先有生民,才有王侯公卿,法为万民,不拘尊卑!既然尔等皆喊冤屈,那便就此详述,本官自有公断!”

“大人明鉴,我平日严尊礼法,不敢懈怠,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将我强行带到此处?”蒋峰一整衣摆率先发难。

“大人,小民要告蒋峰,强抢民女,行凶杀人,他杀害了我的女儿啊!呜呜呜呜…”蒋峰话音刚落,就看见刚刚站在一旁的老翁,就地一跪,指着蒋峰诉苦起来。

“你这老儿好不阴险,我与你都不认识,你怎的能这般诬陷与我!”

蒋峰霎时暴跳如雷,也与老翁针锋相对起来。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响,主审官再一次整肃公堂,“老人家,姓甚名谁,所为何事,清楚道来。”

“…是。”老翁哭得悲切,强忍着悲伤就要开口,不想被旁边的一道声音抢了先。

“回禀大人,草民杨迟,是一名讼师,受这位老翁所托,代写讼状,老翁椎心泣血,就由草民代其讲述原委,不知可否?”

这位讼师书生打扮,声音清亮,躬身抱拳,恭谨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老翁,杨迟是你请的讼师吗?”主审官一抬手示意起身,没有答允他,而是先问老翁。

老翁看了一眼杨迟,见他镇定地点头,才点头说是。

“既如此,那就你来讲明。”主审官对着杨迟说。

“谢大人。堂上老翁名叫李贵,状告蒋峰,诱拐民女李秀娥,将其暗害。李秀娥,京城人士,家住金鱼胡同……”

杨迟开始娓娓道来,主审官一边看着案堂上的诉状,一边听着杨迟的讲述,心思晦暗不明,又想到上面斩钉截铁的决定,不由得又凝重了几分。

案件听似很简单,李贵妻子生病早逝,他与年纪尚小的女儿李秀娥相依为命,李贵一家以磨豆腐为生,每天天不亮,李秀娥就出来跟父亲一起卖豆腐,收摊后再回家磨豆腐,因为李秀娥容貌秀美,街坊邻居都叫她“豆腐西施。”

一个月前,蒋峰无意间路过豆腐摊,看到了清纯美丽的李秀娥,被其吸引,此后每隔两天就来一次,蒋峰相貌堂堂,气质温润,很快就博得了李秀娥的好感,但是李秀娥整日都有事要忙,还有其父李贵看得紧,蒋峰始终骗不得手,不禁心生歹念。

约莫十日前,蒋峰谎称病重不能进食,想吃李记的豆腐,打发小厮来给李秀娥捎口信,并让她亲自送一趟过去。

李秀娥听后着急万分,不做多想,就拎上豆腐跟着小厮去了,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天色将晚,李贵去蒋府问询,门房却说并没有见过李秀娥,和李贵描述的小厮。

之后李贵找了一夜,找遍了李秀娥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于是就去府衙报了失踪。

然而京城每天都有人报案,案件太多,派出去找人的衙役也忙得焦头烂额,毫无结果。

于是李贵就去蒋府的偏门守着,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当初来找李秀娥的小厮,可那小厮非但不承认,还威胁说再纠缠就打死他。

李贵心想死了也没事儿,总好过一个人日日煎熬,可是女儿的冤屈怎么办,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

李贵走投无路,只得整日坐在衙门口以泪洗面,眼见眼睛就要哭瞎了,就看到面前迎来一位不苟言笑的小大人,小大人听了他的愁苦后,决定尽力去查,没想到这才几天,就通知他开堂问审了。

李贵虽是贫苦百姓,也知道官场里的门道,小大人愿意尽力帮他,他就很感激了,如果今日不能让蒋峰伏法,大不了他拼了老命杀他一回,也不亏了。

站在一旁的蒋峰,接连被两次告诫不可喧哗后,就悠哉悠哉地看着杨迟讲述,他在对李秀娥动手之后,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只是姚府赏花宴上,出现了一个意外,苏云昭,她好像知道些什么,然一个闺阁小姐平日不出门,他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得借着父亲的门路,多方打点,如今也算是让他有所准备,有惊无险而已。

堂上还有一位坐在侧首的年轻官员,若有所思地看着主审官,神情分不清安慰还是玩味,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还望大人公断!”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听完杨迟的叙事,来龙去脉众人皆烂熟于心,杨迟叙事清楚,声音清亮,也是让门外的百姓们听得明白。

甫一说完,百姓们就开始议论纷纷,有说蒋峰人面兽心的,有说李秀娥不安于室的,有说李贵命运多舛的,也有说蒋峰和李秀娥私相授受不知廉耻的,谈资多,悲悯少,这世道,品着别人的伤疤,仿佛能止自己身上的疼。

“原告李贵,讼师所述,是否属实?”主审官铁面无私,开始盘问。

“属实,属实。”李贵连连点头。

“被告蒋峰,十日前,你是否命小厮去找李秀娥,让她去你府上送豆腐?”主审官又问蒋峰。

“回大人,草民不曾让小厮去找过她!”蒋峰拱手一礼,不慌不忙。

“你胡说!”李贵见蒋峰不承认,被气得激动万分,指着蒋峰的手颤抖不已,“那日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小厮口口声声说着蒋峰蒋公子,几日前我还在蒋府的偏门看见了他进去,我听见有人叫他许五,他就是蒋府的人!更何况我家秀娥安分守己,如果不是你家小厮苦苦哀求,秀娥也不会去见你,她也不会下落不明,你这黑心肠的禽兽啊!”

李贵指着蒋峰摇摇欲坠,杨迟赶紧扶住李贵,劝慰他别激动。

“你才是胡说八道!我蒋府小厮逾百人,谁知道你会不会随便指着一个就说见过!”蒋锋拒不承认。

“你,你…”李贵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杨迟说,“当日蒋府小厮去找李秀娥时,时辰尚早,旁边的摊位都还在,有人看见了那个小厮,能证明他说的就是蒋公子。”

这下不仅蒋峰惊讶了,就连李贵也不明所以,他哪里来的证人,那些摊主怕惹上贵人,都不敢给他作证。

杨迟对着李贵点点头,成竹在胸,主审官说了一句:“带证人上堂!”

一名妇人低着头,由衙役带着就走了进来。

“堂下何人?”主审官问。

“民妇张氏,在西市摆摊卖瓜子。”

“三月初七那日早上,你可有看见有人去找李秀娥?”

“是,民妇那日摊位就摆在李记豆腐摊的旁边,那日除了买豆腐的人,民妇只见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去找过秀娥,那人做小厮打扮,高高瘦瘦的,我在旁边听得清楚,他说的是蒋公子,然后秀娥就跟着她走了。”

“你这老妇,胡言乱语,莫不是跟他们串通一气,想要栽赃于我!”蒋峰对着张氏疾言厉色。

主审官又问那张氏:“你可还记得那个年轻人的样貌?”

“记得,那人左边的脖子上有一颗痣。”

“对对对,我那天也看见了!”李贵在一旁激动地说。

“高朗,你去蒋府走一趟,问问是否有许五这个人。”

主审官掷出一枚朱签,立在最前头的捕役迅速上前拿起称是,然后快速出去了。

“此案有新的证人和嫌疑人,待嫌疑人找到后再审,蒋峰嫌疑重大,先行收监,退堂!”主审官一拍惊堂木,潇洒退堂。

蒋峰没想到这主审官如此不给蒋家脸面,不禁怒从中起,指着他骂道:“顾望舒,你一个小小的同知,竟敢羁押朝廷四品大员的家眷,真是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