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令全面清查昭灵塔坍塌一事,此事已然搞得满朝文武尽人皆知。这次清查下来,户部与工部必然又将会惩治一大批官员。
户部之中多数人都为当朝二殿下李宥效力,而工部则是站队东宫太子李怀安一方。
双方僵持不下,皆欲推举自己的人去彻查昭灵塔坍塌之事。一来是想保护自身周全,二来是想借此机会让对方的人陷入困境,进而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入户部或者工部,为自己所用。
大殿之上,皇帝半倚在皇榻之上,冷眼静观二殿下与太子的争论僵持之态。
太子李怀安冲着一旁的四殿下李宥翻了一眼白,便上前一步对着皇帝作了一揖,道:“父皇,儿臣觉得。此事涉及六部,当派遣公正廉洁,精通账务的人负责主查为好。”
皇帝又怎会看不穿李怀安的心思呢,刚想要顺着李怀安的话往下询问他是否有合适的人可举荐。
一旁的李宥瞧着皇帝的举动,即刻上前巧妙地将其打断,以防李怀安得逞。接着,便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认为大哥所言甚是在理。儿臣这里倒有一个人可举荐,那便是户部右侍郎周荣。此人在升迁之前曾于工部任职,对户部与工部的事务都颇为熟稔。”
李怀安看着自己刚费尽唇舌同陛下搭好的话头,却被李宥抢了先。他顿时气得双眼圆睁,连忙道:“父皇,儿臣认为这周荣乃户部中人,调查起来恐怕会偏袒自家衙门。所以,应当派遣一名非两部中人前去查案。静安侯之子裘戎刚刚回京,现闲赋在家,父皇不妨派此子前去。”
李宥接话道:“儿臣觉得此举不妥,裘戎常年驻守边疆。对朝廷六部并不熟络,派他前去查案恐怕不妥。”
李怀安的话屡次三番被李宥驳斥,顿时就来了火气。也全然不顾皇帝还在场,转身面向李宥,咬着牙反驳道:“那也比二弟你所说的周荣要强。二弟你如此举荐户部的周荣,莫非是私下里与这周荣有什么利益牵扯或者关系不成?”
“大哥又何必如此说我,二弟我可是听闻前些日子靖安侯刚往大哥的府宅送进去了一批少男少女。要是非要论这利益往来,我可比不上大哥你啊。”李宥反驳道。
上了年岁的人最为听不得喧闹之声。
皇帝被这两个皇子吵得心底渐渐涌起阵阵厌烦,捏着眉心强忍着脾气听李怀安和李宥争论了一阵子。而后终于忍耐到了极限,手掌拍着皇案制止道:“好了,此事不要再争论了。派遣何人去调查,朕自会有决断。”
言毕,皇帝便由贴身太监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李怀安和李宥瞧着平昭帝未曾任用他们各自举荐的人,便都将罪责归咎到了对方头上。
两人都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瞪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活生生给吞下去一般。良久之后,两人似乎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一同甩了甩袖子,背对着对方离开了大殿。
沈听肆由于路上耽搁了那么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未按时上职。
她刚穿过刑部大堂绕进偏院儿里,就瞧着一个身着白鹇补子的人踩着凳子坐在院中央。
此人生得极为丑陋,身材精瘦,尖嘴猴腮模样。加上那副猥琐的神态,实在让人难以生出好感。
钱进前几日趁着刑部侍郎外出,便假借办案之名,在那金凤楼与老相好厮混数日。
本就心虚,钱进现下又抓住沈听肆“偷懒”的把柄,定要严加整治,以显官威。
沈听肆见钱进那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便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必要遭受钱进一顿严惩。
钱进命衙役将沈听肆带了一旁,冷言道:“跪下!”随即等衙役将椅子摆好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怎来的这般迟?去哪里了?”
还未等沈听肆说话,一脚迈进院里的丁仇便欲替好友开脱。
沈听肆知晓此刻的钱进像那疯狗一样,逮住谁便咬谁。为不牵连丁仇,沈听肆冲丁仇轻微摇了摇头,示意丁仇莫管自己。
钱进见沈听肆不说话,便又厉声问道:“怎么?哑巴了不成?”
沈听肆往地上一跪,冲着钱进磕了个头,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原本是早来了几刻钟的,但是瞧着桌上该送往大理寺的信件没有送,便又去了一趟大理寺。这一来一回,便显得下官来迟了。”
钱进接过衙役递过来的茶,杯盖刮了刮茶沫,慢条斯理道:“可本官怎么闻着你身上酒气熏天呢?”
昨夜与苏承南彻夜饮酒的事,是万不敢在钱进面前承认的。现下借着去大理寺的话头兴许还能蒙混过去,若是被借此咬定了“偷懒”,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听肆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大人,下官去大理寺送信件时,不小心碰翻了大理寺的酒杯。溅到了身上,这味儿自然大了些。”
头顶雨滴骤停,阴云消散,几缕阳光刺破阴云向大地洒落下来。
钱进抬眼观天,心中主意已定,今日定要将沈听肆从重发落。
他将手中茶杯递与一旁衙役,轻拍椅把,指向沈听肆厉声道:“岂有此理!还敢巧言令色?来人,给我重责四十大板,我倒要看看,是本官的板子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沈听肆的瞳孔骤然紧缩,钱进这分明是要将自己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一旁的丁仇听着那“四十打板”心都颤了一下,他瞧着沈听肆那瘦弱的身型。暗暗心疼,这怎是能禁得住四十大板的样子啊!
他刚要跪下替沈听肆求情,就看见院儿里走进来了一个身着红色孔雀补子的人。那人手里摇着折扇,好不潇洒自在。
平日里这办事小院儿里,品级最大的也就是钱进的正五品了。今日忽而来了个从未见过的正三品的大员,倒是吓煞了一众人。
一向欺软怕硬的钱进见到苏承南,顿时脸上便堆满了谄媚的笑,如同盛开的菊花一般。他弓着腰,快步走到那孔雀补子的人身旁,施了一礼。声音尖细而讨好地说道:“下官有失远迎,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此可有什么吩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