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里庵的雪仍然持续不断地下着,满天飞舞的胭脂似的雪花裹漫着大地,雪穴下蚂蚁发疯般冲击着坚实的雪面。
“难以呼吸啊......”一声叹息从晚灯下左手旁的男人嘴中呼出,他有些微微颤抖,我好奇地偷瞄着他.
远离灯的那边有一片蓝柒柒的光笼罩着的海,把世界隔离成现在和远方,我猜测着他来这里的意图,这个地方没有理解也没有向往,有些人觉得这是一个世界上再难以求的世外桃源,这里有着永世永存的生命,这里没有死亡,这块土地上人们不需要死亡,他们拒绝了死亡,所有人捍卫着生存,辱骂着痛苦。他们把悲伤的可能性从家门赶了出去,多少个岁月过去,祈祷运气成为了这里的怪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值得这里的人去祈祷,那就是时间,没有人比他们还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他们缓慢地向着目标走去,一步接一步,但缓慢的他们在旁人看来,其实是一成不变的。但这样的环境却被人们认为是世界上最为纯洁的地方,人们从世界各处来到这,他们无法得到这里的永生,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只是看着这里生活的人便已经是心满意足。
男人的嘴唇苍白地吐着字:“如果在那里会疼吗......”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对着我说的,那是神经的自言自语,即使现在大胆地看他,他也根本不在乎那炙热的目光。但我偏偏不看,让其他人知道我看他们可是一件大麻烦事,指不定他们会讨厌上我,乱七八糟的事肯定一个接一个,一定要杜绝这种麻烦事的可能性,于是我继续偷瞄着他,趁着沉默的时间,想起亚叔跟我说今天家里煮了汤,卤煮的,还差了点蔬菜,嗯,他还麻烦了我捏,我应该说了不客气吧,那样蔬菜好像就一定要买了,诶,他到底有没有说谢谢啊,如果没说,就没有动力现在赶着大雪去赶集了呢,不对,现在集市怎么会有人,我掰着手指头,向着天空吐一圈又一圈的白雾,“嘛,这样不买蔬菜也就有理由了!”我大喊一声,得意地笑了起来.趁着高兴,我开始盘算着黎黎那个小不点的伙食费,亚大叔能不能照顾好她呢.
她正冥思苦想,却突然吓得缩成了一团,那瞬间左手那个男人笑了,发出像划破玻璃的声音,那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从袖子里探出手摸了摸自己拉碴的胡子,他一定想要跪在地上爬,因为他虽然半蹲着,但双手高举过头顶,他抱着无穷的敬意说:“虽然!集市没了!但还有超市,超市有蔬菜啊!”他扯着嗓子呐喊着,那个黑漆漆的地方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在吸引他,他看着我,微笑着,“我离开了,看到你给你惹麻烦了嘛吗,哦,你很可爱啊。”我想要知晓他看不清以至于有些阴森的脸上扭曲出的慈爱的轮廓,他一点点走向了海,而我能做的再简单不过了,“把他拉回来!”我内心想着,“这个男的刚刚就想死了,人在承受之前,总会先预演一遍,直到感知逐渐被大脑接受时,就能坦然向着痛苦而去,人总是靠着这种安慰活着。”我气得不打一处来,抓住了他的衣领,将半个身子融入海里的他拉了出来,我直挺挺地站立在他的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以居高临下的气势说:“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着“.......死人.”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尽头,尽头不被允许存在,如果连这个世界都存在尽头,那也许所有的悲伤都没地方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