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甘

结婚典礼定在了礼拜天，地点就在厂里的职工食堂。

食堂大师傅老李头是看着陆景宸长大的，他拍着胸脯保证，“景宸你放心！叔给你整几个硬菜！保管比国营饭店的还香！”

食堂里也挂上了红纸剪的大喜字，窗户上也贴了红窗花，虽然简单，但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喜庆。

陆家直接请了相熟的亲戚好友和职工们来参加，而苏晚怕原身哥嫂又来闹事，只请了她爸苏大强。

婚礼当天，这对新人站在食堂门口迎客。

陆景宸穿着件崭新的深蓝色卡其布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时沉稳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紧张和期待。

而苏晚则穿上了那件由陆景宸挑的布料，赶制出来的新上衣，颜色鲜亮，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乌黑的头发编成两条油光水滑的辫子，辫梢系着红头绳，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唇上点了些胭脂，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此刻顾盼生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苏大强直到这时，才有了女儿即将出嫁的实感，他不由红了眼眶，一个劲儿地说“好”。

“新娘子可真俊啊！”邻居张婶拉着苏晚的手，啧啧称赞，“景宸这小子，有福气！”

“就是就是！郎才女貌！”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陆景宸听着大家的夸赞，看着站在人群里脸颊微红的苏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又暖又甜。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苏晚的手，苏晚指尖颤了颤，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眼见两人气氛暧昧，众人更是乐呵呵的打趣。

但就在这热闹喜庆的氛围里，偏偏有一个人格格不入，这人正是坐在角落的谢云舟。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却没怎么喝，眼神有些飘忽，时不时地瞟向门口那对耀眼的新人，尤其是笑容清浅的苏晚身上。

谢云舟记得，以前在车间，苏晚仰慕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虽然他从未明确回应过，甚至有时觉得她有些烦人，但那种被追逐、被注视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可现在，她却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穿着嫁衣，笑得那么好看，谢云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舒服，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拿走了。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而坐在谢云舟身旁的林雪薇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她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笑意盈盈的苏晚。

林雪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谢云舟他竟然在看苏晚？还用那种眼神？难道谢云舟对苏晚……？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旋在林雪薇的脑海里，让她浑身发冷，而后她看向苏晚的目光更加狠毒几分。

仪式由陈明勇主持，他清了清嗓子，先念了一段语录，强调了婚姻自由和夫妻共同建设社会主义的重要性。

然后，他看向并肩站着的两人，脸上带着笑，“陆景宸同志，苏晚同志，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革命伴侣了！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现在，向伟大领袖致敬！”

两人转身，对着墙上挂着的领袖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向父母长辈致敬！”

两人又转向坐在主位的陆国栋、高红英和苏大强，再次鞠躬。

陆国栋微微颔首，高红英别过脸，苏大强则笑着连连点头。

“夫妻对拜！”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陆景宸和苏晚转过身，面对面站着。

距离很近，陆景宸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嫣红唇瓣，他的心顿时跳得飞快。

“苏晚同志，”他开口，郑重承诺道，“我陆景宸，自愿与你结为伴侣。从此以后，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苏晚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只剩下他清晰的身影和沉稳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同样虔诚回应。

“陆景宸同志，我苏晚，自愿与你结为伴侣，从此以后，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像山涧清泉，敲在陆景宸的心上。

他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人，比阳光还要耀眼。

“好！”陈明勇带头鼓掌，“礼成！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食堂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善意的哄笑声。

“景宸，好样的！”

“新娘子真漂亮！”

“革命伴侣，亲一个！亲一个！”不知哪个年轻工友起哄，食堂里顿时笑闹成一片。

陆景宸下意识地看向苏晚，只见她脸颊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陆景宸看着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别理他们。”

苏晚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的紧张和羞涩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婚宴开始，食堂大师傅老李头果然没食言，红烧肉油亮喷香，炖鸡块软烂入味，还有难得一见的油炸花生米和凉拌黄瓜，虽然简单，但分量十足，透着朴实的热闹。

工友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陆景宸带着苏晚一桌桌敬酒。

走到父母这桌时，高红英端起茶杯，看着儿子和儿媳，只说了一句：“好好过日子。”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苏晚手里，“拿着，添置点东西。”

苏晚捏了捏，里面硬硬的，像是钱和票。

陆国栋虽然还是没什么笑脸，但也拿出一个红纸包递给苏晚，“拿着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语气虽然还有点别扭，但那份接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大强也擦了擦眼角的泪，细细嘱咐了苏晚好多话。

走到谢云舟和林雪薇这桌时，还没等陆景宸开口，谢云舟便端起酒杯，“恭喜啊。”

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晚，又干巴巴的补了一句，“祝你们……情谊永存。”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仰头就把杯里的酒干了，林雪薇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同桌的人都觉得气氛有点怪，陆景宸眼神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便带着苏晚走向下一桌。

而苏晚全程没看谢云舟和林雪薇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就在敬到一半时，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一个熟悉的女声穿透喧闹，“哟，这都开席了？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