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燃骨为灯
镇魂塔的玄晶穹顶碎如蛛网。魔村犁过塔刹的刹那,祭坛上悬浮的三十六截怨骨齐声尖啸!白骨环中央的林澈残魂骤然凝实,化为幽蓝火蟒缠上师尊右臂——正被霜华剑尖贯穿的伤口!
“噬主孽畜!”师尊暴喝。拂尘银丝炸成万道毫光,却刺不穿火蟒——那蓝焰里裹着林晚左臂血棠的根须!枝蔓顺着仙骨裂痕钻入经脉,疯吸他千年修为。
“滋味如何?”林晚踏着坠落的塔砖走来。血棠巨树根系深插塔底,正贪婪抽吸碧穹山火脉,整座仙山隆隆震颤。梢头纯黑花苞对准师尊头颅,花蕊利齿间硫磺气翻涌。
师尊眼眶崩裂:“尔等可知镇塔之物?!”左手突然捏碎玉诀。塔心轰然塌陷,露出万丈血池!百万冤魂的哀嚎中浮起半枚玉佩——正是当年锁住林澈求救感应的青玉残片!
“以苍生魂,炼汝弟魄——”师尊狂笑,“此乃天道!”
血池巨浪扑向白骨环!林澈的幽蓝火蟒发出濒死嘶鸣,魂魄被污血急速染黑。林晚左臂血棠树应声枯萎,梢头花苞渗出黑血——弟弟的魂魄正被炼化成幡灵!
“郎君怕黑…”小满怕事的头突然从林晚发间钻出,“要灯…”
电光石火间,林晚瞥见剑尖抵着的咽喉——师尊颈间挂着的琉璃灯盏,灯芯竟是一截莹白指骨!是弟弟被拆走的尾指骨!
血棠枝如毒蝎刺出!不攻师尊,却贯穿自己胸膛!心头血喷在枯萎的花苞上:“小澈——接灯!”
染血花苞猛地炸开!千万带血骨镖射向琉璃灯!师尊本能挥拂尘格挡,却忘了喉前的霜华剑尖——林晚手腕猛沉,剑锋削断灯链!
琉璃灯坠向血池的刹那,林澈的火蟒突然脱离白骨环。幽蓝魂影裹住灯盏,那截指骨灯芯骤然爆出炽光!
“阿姐…看…”魂火的意念烫入林晚识海。
琉璃灯盏在血浪中浮沉。灯光穿透污血,竟映出血池底堆积如山的碧穹赦罪牌!每块都连着冤魂锁链,链条尽头赫然是三十六具仙门长老的尸身——皆被抽魂炼为镇塔伥鬼!
“明白了吗?”师尊的狂笑带着血沫,“正邪是块裹尸布!”拂尘突然自燃,银灰火焰顺着血棠根须烧向林晚本体!
剧痛中她看见更恐怖的景象:血池底伸出无数锁链,末端拴着绣娘的残破《百鬼图》、姜婆婆的碎骨杖、陈木匠的独臂…整个魔村都被炼进阵眼!
“灯油…”林澈的魂火骤然黯淡。琉璃灯正在吸食他的魂魄维持光明!
“不——!”林晚厉啸。左臂彻底化为血棠巨枝捅穿塔基!山腹火脉被彻底引爆,岩浆如巨蟒缠上仙山。她拽着师尊撞向血池,霜华剑在两人胸口对穿而过!
“一起施肥吧。”她狞笑。
血池沸腾!师尊惊觉那些锁住冤魂的链条,正顺着他伤口往仙骨里钻!百万冤魂的怨毒灌入经脉。“不!本座乃天道——”嘶吼被岩浆吞没。
琉璃灯在此时浮出池面。林澈的魂火已薄如蝉翼,却执拗地包裹着灯盏飘向林晚。灯芯指骨轻轻触碰她眉心白骨烙印。
剧痛从烙印炸开!神识被拽入记忆洪流:
寒冰狱第七日。林晚挣断最后一根金链时,狱底忽然裂开通道!三师姐的传音钻入耳膜:“从冥河走!师尊在葬魔渊布了弑仙阵!”
她劈开冰穹直坠幽冥。忘川黑水蚀骨剜心,霜华剑护着她劈波斩浪。冲出冥河的刹那,葬魔渊的罡风几乎撕碎仙体——崖顶的弑仙阵正喷吐雷暴!
“小澈——!”她用尽仙力嘶喊。深渊里却只传来匪首的狂笑:“那小畜生的骨头都喂狗了!”
雷暴劈落的瞬息,她捏碎本命玉簪强行撕开空间裂缝…再睁眼已是三月后,身在万里外的荒庙。仙骨尽碎,腕间玉佩早化为齑粉。
原来她去过。只是迟了百日,错了一生。
“阿姐…”灯焰温柔地舔舐她眼角血泪,“回家…”
琉璃灯盏骤然熄灭!林澈的魂火彻底消散,唯剩那截指骨落入林晚掌心。血池轰然塌陷,百万冤魂化作光流冲向天际——经过血棠树梢时,那些吸饱仙力的花苞突然结果!
碧穹山在岩浆中崩解。林晚抱着指骨坠向火海时,枯萎的血棠树突然垂枝。一颗暗红果实落入她怀中,果皮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眉眼酷似幼年林澈!
“郎君说…”小满的双头萤火最后一次轻蹭她脸颊,“血棠结果时…要笑…”
魔村白玉碑从废墟升起,碑文沁满岩浆:“此处葬天一道,未欺善者半句言”
林晚在烈焰中抱紧婴孩。怀中的指骨突然发烫,引着她看向崩塌的镇魂塔基座——那里竟嵌着半块霜华剑碎片,剑身裹着一张焦黄符纸。符上稚嫩字迹被血染透:“给阿姐修门轴——林澈”
岩浆吞没一切的瞬间,婴儿突然抓住她染血的白发。血棠树的根系包裹着她们沉入地脉深处,地面只留下巨大坑洞。几日后,坑底钻出一株幼苗——半是森然白骨,半是带刺棠枝。
千里外的难民中流传起新传说:有种血棠米,食之三日可见亡魂。更有胆大者声称,月圆之夜能见到白骨妇人抱着婴儿走过焦土,凡她踏过处,枯骨皆生红花。
而碧穹仙府废墟上,幸存的修士翻开残破典籍。记载“林晚”名字的那页,墨迹正扭曲成全新的判词:“食仙骨,哺凡尘,此谓——地仙”
(终)
终章余韵
血棠米田:十年后焦土遍布血棠,饥民取米果腹,竟治愈瘟疫。食米者皆梦见白骨郎君与村民耕田。
双生碑:坑洞旁长出两碑。左碑白玉刻“碧穹伪道葬于此”,右碑血棠木刻“吾弟安眠处”,两碑根系在地下相连。
地仙谣:孩童跳皮筋歌谣:“血棠果,白玉碑,地仙抱娃夜夜回——问娃爹娘在何方?笑指月下万骨肥。”
最后画面
血棠林中,白发女子弯腰拾穗。怀中婴孩突然伸手指向虚空——月光里浮着半透明的林澈虚影,正将新编的花环戴在女子发间。风吹过棠林,万千骨枝轻叩如铃,唱着那首未尽的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