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嘉佑元年。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作为南方经济与北方政治的相交之处,扬州商贾云集,富甲江南。
虽已入冬,来往的商船仍旧绵延数里,装卸货物的码头上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一片,目之所及之处,尽显繁华安宁。
城西,桂枝巷,复行数十步,可见一座不大轩敞,却处处透着精巧利落的进小院。
东侧书房内,四壁皆书,墨香萦绕。
一名长相清隽,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本微微泛黄的古籍,正凝神阅读着。
少年名为赵晗,前世只是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上有老下没小。
某天夜里,不小心撞大运后,直接被传送到此方世界。
一晃已经过去三年了。
穿越之初,赵晗本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大宋王朝。
可当他彻底吸收完原主的记忆后却得知,此方世界国号为周,定都于汴京,似大宋而非大宋,朝堂制度又与大明十分相似,例如卫所制、五城兵马司等。
大宋崇文抑武,大周重文轻武,太祖有言收燕云十六州者封异姓王,却不曾立下不杀士大夫和上书言事者的祖训。
大周对付外敌以防御为主,可并不像宋朝那般软弱可欺,只知用钱来买和平。
更让赵晗惊喜的是,现任扬州通判一职的官员名为盛紘,祖籍宥阳,父亲盛怀远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嫡母是金陵勇毅侯独女徐氏。
盛紘寒窗苦读数年,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在徐氏的运作下,娶了王老太师的嫡次女王若弗为妻。
不久前,盛紘和王若弗为家中长女盛华兰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及笄礼,设曲水流觞宴,遍请扬州城内所有有脸面的官眷,光是轿子就在府外排了两排。
据说王若弗还特意托人从京城第一的珠翠楼定制一套头面首饰,足足花费了上千两银子。
及笄礼办完,则标志着女子到了适宜婚嫁的年龄。
这段时日,王若弗正四处为华兰寻觅夫婿,上至公侯贵胄,下至读书清流,势要寻出一个家世人品相貌能力俱佳的男子。
“咚咚——“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赵晗的思绪,他放下书本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年近四旬,眉目温婉,身穿暗紫色织花长褂的妇人迈步进来。
“哥儿,礼已经从库房选好,该出发去盛家了。”
妇人胡氏是母亲的贴身女使,三年前母亲病逝后,便由胡氏照料府内的一切事宜。
赵晗并未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太多关于父亲的信息,他问过胡氏,只说他那姓赵的父亲在他尚未出生前就离世了。
“我瞧盛大人今日邀请哥儿过府叙话明面上是交代进京赶考事宜,实则是替大姑娘相看呢。”
赵晗摇头一笑道:“胡妈妈,咱家虽不差银子,可论起家世底蕴远不及盛家,盛大人和王大娘子怎会舍得将嫡长女下嫁。”
作为一名穿越者,赵晗很清楚华兰在盛家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盛紘不仅亲自教她读书识字,早年外放泉州时,因舍不得华兰,竟抱着她去衙门办差。
“哥儿莫要妄自菲薄,你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扬州城谁见了不夸一声文曲星转世,若非三年前大娘子离世,只怕哥儿早就入朝为官了。”
胡妈妈虽是后宅妇人,可也知道像盛紘这种官阶不高的读书清流人家最注重名声。
相比起下嫁,更不愿意让女儿高嫁,以免落个攀高枝、贪图富贵的名声。
“无论如何哥儿今日去盛家都要好好应对一番,盛家没相中便罢,等会试结束哥儿也不愁娶不到一位家世清白,温婉贤淑的女子。”
面对胡妈妈期盼热切的目光,赵晗只得点点头。
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希望盛家能够相中自己。
盛家四朵金花中,唯有华兰的模样让他久久难以忘怀,明眸皓齿,钟灵独秀,温婉明媚,知礼数,懂礼节。
就连宫里的孔嬷嬷都夸赞华兰气度不凡,是盛家的活招牌。
只可惜她竟嫁去已经日落西山的忠勤伯爵府,夫君袁文绍性格懦弱愚孝,华兰备受婆母和长嫂的刁难,甚至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嫁妆来填补府中账目。
若非后来盛紘升任京官,盛长柏科举入仕,只怕她要被伯爵府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能让华兰远离袁家这个虎狼窝,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
在胡妈妈的催促下,赵晗前往里间换了身做工精美的衣裳。
他看着铜镜里玉冠束发,剑眉星目,身姿颀长的少年,暗暗觉得这副相貌若放在后世,定能成为当红流量小生,迷倒万千少女。
不多时,赵晗便带着书童长青前往盛家。
两家相隔不远,都在桂枝巷,一炷香的时辰便可抵达。
与此同时,盛府后宅。
盛老太太的厢房内,炉子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无烟无尘还伴有淡淡木香,屋内暖如春日。
盛老太太端坐在罗汉榻上,茶几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房妈妈和翠微站在边上随时听候吩咐。
华兰位于盛老太太的身侧,一袭烟柳色织锦长裙,乌发轻轻挽起,鬓边只插着一枚青玉兰花簪,眉眼舒展,笑时酒窝隐现,端庄中伴有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俏。
盛紘和王若弗夫妇二人则坐在左侧一排黄花梨椅子上。
“华儿的婚事,你们商量的如何了?”盛老太太轻声问道。
王若弗迫不及待道:“这段时日相看下来,倒有几家入了眼。”
“一个是令国公排行第五的孙子,一个是忠勤伯爵府嫡次子,还有一个是官人同窗好友开封府尹邱敬邱大人的儿子。”
盛老太太闻言,沉思片刻后,淡淡开口:“令国公府不是个好去处,虽是高门大户,但家中子弟个个骄奢淫逸,妾室成群,败类至极。”
“若非令国公夫妇还在,只怕祖产都得被挥霍的一干二净。”
“依我看,他家没几年好光景了。”
“竟有这种事情?!”王若弗瞪大双眼,震惊不已的看向盛老太太。
亏她还一直傻乎乎认为令国公府虽有衰败之迹,怎么说威望还在,华兰嫁过去自是风光满面,没曾想内里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