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废地躺在床上，一块靠枕被她压在腰下，拱起的靠枕压迫她的脊椎，酸痛难忍。她无力翻身，无力抽出靠枕，任由难受的感觉扎根她的身体。无边的焦虑漫延在房间里，所有纷乱复杂的纠缠情绪一如她狼藉的睡房，沤得发酸的校服与内衣散落在地，凌乱的被褥堆在床头床尾，昏暗的房间中，窗帘透出浑浊而了无生气的乳白色天光，这是一个阴天，令人失望的阴天。
她睡醒好一会了，上学？但那是三小时前该做的事情。混乱。情绪在混乱，任务在混乱，它们交织，缠绕，剪不断，理更乱，妄图在痛苦中细细抽出一丝思绪，就像缓缓在心腹中勒紧，渗出血来，在胸腔钝钝地疼痛，她的眼角无声地流出一滴泪。
焦虑躯体化。
七零八落的思绪飘来……半年的，或者前十年，十七年的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痛苦，愤怒，委屈，狂热，热爱，萦绕脑海……
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五月初。
“妈，我想去看医生。我……”她眼圈泛红，喉咙发紧，连说话都说不完整，“我好难受……我好痛苦……”差点要说出“救救我”这样的词汇，但是她扼制住了。
“怎么了，又闹情绪了？”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声泪俱下，不忍抽噎。其实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敢说，她知道，如果说出来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那好吧，我接你回家，有没有和老师说，你现在打电话来我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接到你，你等一会吧。”
“嗯。”好似心里落了地，她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该去哪里。魂游地爬上楼梯，轻轻推开推开早已空无一人的教室，夕阳不足打亮昏昏沉沉的教室，同学都去洗澡吃饭了，教室里的宁静莫名安心。她失魂落魄地走向她的座位，翻出便利贴，言语混乱地划下呓语：对不起，z，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这些天惹你担心了……我只是……我不明白……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想要抓住这段感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这些东西，她写了两页便利贴，贴在她的同桌——z的作业本上，她临走时扫了一眼，z的笔袋掉了一地，默默帮她收拾好，收回z的柜桶。仿佛这样就可以获得她的“原谅”
接着，她收拾好她的书包，桌面以及椅子底下的书架，趁着还没人的时候，选择离开了。
路上，她遇到了她的同班同学：“唉，d，你刚刚上语文课去哪里了，班主任找你。”
“额，”d眼神躲闪“我不知道班主任找我……”
“你怎么了？你有没有手机，班主任说找到你就联系她。我借你手机吧。”
拨通电话d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d，你去哪里了？怎么刚刚上语文课你不在？”班主任的声音很关切。
“我……我刚刚去找Q老师了。”她躲远同学，不愿意让她们听见。Q老师是心理老师。
“噢，那你下次要提前跟我说呀，但是今天Q老师不在啊。”
“嗯……”d躲得更远了，“对不起，我没有找到她，所以，我在厕所里哭了……”
“啊，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回家？”
“嗯……”d哽咽了，极力躲着同学，生怕同学发现自己即将崩溃。“我已经和妈妈说了……”
“噢，那你好好休息吧，下星期你再回来。”
电话挂断。d快速抹干眼角的泪水，强撑笑意归还手机说声谢谢。她一步一步蹭下楼梯，恍恍惚惚走出教学楼，蹭出校门，夕阳闷在厚厚的云层后。
d坐在校门口保安亭的水泥瓷砖台阶上，校门口人来人往，说说笑笑，仿佛喧闹的浪潮，d木楞地坐在石阶，没有友人，没有事情可干。一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被拉长，孤独与崩溃在心底一丝丝潜滋暗长。极目远眺街道的尽头，母亲始终没有出现，直到天色一寸一寸陷入墨蓝，直到路灯亮起，直到她的泪水马上决堤的刹那，终于！母亲的车辆才左拐进街道猛地跌进她的视野里。
“哈。”d从肺腑深处喘出一口气。好想，好想躺下。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