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名动京城

他放下报纸,缓缓说道:“现在登门拜访,既解不了他的困局,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有什么意义?”

宫女低声道:“那奴婢将姑母的意思转告给您?”

“告诉她,老三还没看清当前的形势。”太子揉了揉眉心,“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陛下逼得他走投无路,不用我们去找,他自然会主动上门。”

“可要是三殿下转投二皇子……”

“那就到时候再说。”太子不耐烦地挥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何必杞人忧天?”

“是,奴婢遵命。”

“行了,你下去吧。”太子挥了挥手,“我也该练练瘦金体了,三弟这么好的笔墨功夫,居然藏着掖着,真是不够意思!”

“奴婢告退。”

......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监察院内,陈萍萍捏着报纸,眉头紧锁,对身旁的户部侍郎范建摇头叹气:“他才刚刚崭露头角,你急着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想提醒他,别一头扎进争夺皇位的泥潭里。”范建神情凝重,“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简直就是火坑!”

“你以为他会听你的?”陈萍萍冷笑一声,“再说,他现在与我们毫无瓜葛,你怎么劝?他会信你?”

“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自己去闯祸?”

“急什么?”陈萍萍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他的事,自有陛下定夺。”

“可他是皇子,是陛下的骨肉……”

“所以轮不到我们插手。”陈萍萍放下茶盏,“我们能做的,只有旁观。”

“唉!”范建重重叹了口气,“都怪我当初没带他走!”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陈萍萍摆摆手,“行了,他的闲事你少管,多把心思放在范闲身上吧!”

范建闷闷不乐地转过身,沉默不语。

数日后,在儋州港的范府内。

“奇怪,今日送来的邸报怎会如此之多?”

十八岁的范闲望着侍从呈上的成捆报刊,眉头紧锁。

“大少爷,送报差役讲这是朝廷特许的特刊,陛下圣谕不加限制印发份数。”

“竟有这等事?想必本期内容必定非比寻常!”

范闲迫不及待地抽阅其中一册。

虽多数篇章循规蹈矩,唯独版心处新设的专栏攫住了他的视线。

这方寸栏位仅刊载一首诗作,署名却令他愕然——庆国三皇子手笔。

更令其讶异的是铅字风貌,从未得见的书体,末尾标注乃三皇子独创的“瘦金书体”。

“这称谓听着耳熟...”

尽管一时难以追溯出处,但不得不叹服此字体之绝美。

作为文科翘楚的范闲旋即被这书法艺术深深震撼,在向来贫瘠的庆国文坛竟能绽放这般奇葩,以独创笔墨自立门户!

凝神赏毕字迹,范闲开始推敲诗文意蕴。

岂料开篇两句便令他拍案叫绝:

“世间芳草遍天涯!

多情总被薄情伤!”

这两句使得范闲对这位隐居深宫的三皇子陡生无限神往,如此卓绝之才究竟是何等风姿?

只是何时方能得缘入京一睹真容...

谁曾想这份邸报掀起的波澜远超李承渊预料。

庆国文坛积弱已久,屡遭北齐文豪压制,众文人憋着一口闷气欲一较高下。

经年累月的尝试皆收效甚微。

直至此刻...

瘦金体横空出世!

《蝶恋花》词传遍京都!

那飘逸劲健、刚中带柔的书法韵味,令多少书法名家倾倒,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而“世间芳草遍天涯”抚慰了无数失意情郎;“多情总被薄情伤”更成为墨客骚人竞相引用的金句。

顿时,这位神秘的皇子成为万众焦点,茶楼酒肆间人潮汹涌,众人皆想在醉仙居、妙音坊这类风月场所捕捉其踪迹。

可惜寻觅半月有余,李承渊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事者不甘罢休,欲从司理理处打探消息,怎料连这位红极一时的名妓亦已闭门谢客。

至此,三皇子行踪成了悬而未解之谜,反而在市井百姓心中平添几分传奇色彩。

毕竟贵为龙子,神神秘秘亦属常情。

此举反倒使其在士林才子间的声望远播。

甚至市井间流传起这般议论:庆国储君之位何不传予李承渊?......

“谁竟敢妄议太子之位?竟说殿下当立为储君?实在放肆至极!”

礼郡王府后花园的书斋内,老黄正向主子桑文禀报民间流言,话音未落便惊得桑文花容失色。

李承渊正伏在书案前专心研习书法。

听闻此言,他神色未改,依旧沉静如水,既没有抬头,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答道:“放眼京都,除了父皇,谁敢妄议皇储之事?”

由于剑九黄武功高深,能确保周遭没有陛下安插的眼线,李承渊说话时毫无顾忌。

“是父皇授意这么传的?”桑文瞪圆了眼睛,吐了吐舌头,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这是何故?”一旁正在誊抄的青鸟也疑惑地皱起眉头。

她和桑文一样,都是李承渊的贴身侍女,主要负责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还能有什么缘由?不过是想借我之手搅动夺嫡风云罢了。”

说罢,李承渊搁下狼毫,将最后一笔反复审视,确认无误后,才舒展筋骨,活动腕骨。

“不过是想拿我当磨刀石而已。”

桑文见状,赶忙取来宣纸,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青鸟则专注地将字迹誊抄一份,妥善收存。

李承渊起身走到窗边,盘膝而坐。

时值深秋,天气渐寒。

“老黄,近日府上宾客盈门吧?”李承渊啜了一口茶,淡然问道。

“多得数不清!每日都有大批文人墨客登门求见,全被我挡回去了。”剑九黄抱臂而立,神情凝重,“殿下得早做决断,这般下去不是办法!”

“是该定夺了。”李承渊低声自语。

他终于体会到当年李承泽的心境——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帝王如天,即便贵为皇子,也难逃命运摆布。

他本欲再隐忍一段时日,原以为一词一帖,即便新奇,也不至掀起惊涛骇浪。

却忘了舆论之威——有时传播的效力,远胜作品本身。

他心知肚明,任凭文章再好,若无有心人推波助澜,也不过泯然众人。

但若有足够手腕,再平庸的文字,也能被捧上神坛。

更遑论他的笔墨本就出众?

只要庆帝稍加提点,李承渊的名声便能席卷京都!

对寻常士子而言,名满天下是幸事。

可对皇子而言,声名远播,便意味着置身权力漩涡,再难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