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不科学

休息日。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斜长的光影。

宋苑东躺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里勾勒着“愈伤符”的纹路。

游戏里那张符的每一个转折、每一道弧线都刻在他脑子里,痒痒的,催生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黄纸、朱砂、毛笔……”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发亮,“为什么非得在游戏里?现实里也能试试啊!”

这个念头一旦蹦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瞬间盖过了所有空虚感。

他先是驱车赶往了一家殡葬用品店。

一进店门,香烛纸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

“黄纸?”

老头眯眼打量他,从柜台底下翻出厚厚一沓粗糙、暗黄色的纸,“这种?”

宋苑东伸手摸了摸,摇头道:“不是这种,是那种做法事画道符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游戏里看到的黄纸,只能开口购买现实中见过的黄纸。

老头古怪地看他一眼,从旁边翻出一个塑料袋,对着他问道:“这种吗?二十块一沓。”

他见这黄纸材质与游戏中略微相似,便买了两沓。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中药店。

浓郁的药香让他精神一振,像是回到了单位。

“朱砂?有!粉的还是块?”

“粉的!要纯的!”

“三十块一两,外用,别吃啊。”药师包好递给他,不忘叮嘱。

至于毛笔则最为简单,他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回家时他长短粗细各买了一支。

回到家,关上房门,他把东西在书桌上一字排开。

宋苑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

第一步,调制“符墨”。

他小心翼翼地将矿泉水倒入一个小瓷碟,然后捻起一小撮鲜红的朱砂粉,轻轻撒入水中。

粉末入水,并未立刻溶解,而是悬浮着,像细小的红宝石颗粒。

他用笔杆尖端小心地搅动,试图让朱砂与水充分融合。

然而无论他怎么搅拌,水始终是浑浊的粉红色,无法形成那种均匀、鲜亮的朱砂墨汁。

“凑合吧……”他嘀咕着,放弃了追求完美。

铺开一张粗糙的黄纸。

纸张的纹理粗粝,远不如游戏里那种温润细腻的符纸。

他拿起毛笔,蘸饱了那粉红色的“符墨”。

笔尖落在纸上,粗糙的纸面立刻吸走了大量水分,墨迹迅速晕开、渗透,线条边缘模糊不清。

“靠!”他暗骂一声,连忙提笔。

第一笔就失败了,画出的线条粗笨模糊,毫无符纹应有的流畅和锐利感。

他定了定神,换了一张纸。

这次,他蘸墨更少,落笔更轻、更快。

然而,黄纸的吸水性太强,笔尖划过,墨迹干涩,线条断断续续,像一条干涸的河床。

第二张,卒。

第三次尝试,他试着加快速度,手腕带动笔尖快速勾勒引灵纹的基础弧度。

结果速度是有了,但力道控制不稳,线条歪歪扭扭,转折处更是生硬得像被掰断的树枝。

完全失去了符纹应有的韵律感。

宋苑东长叹一口气,毛笔比炭笔难以掌握太多。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笔尖划过粗纸的沙沙声。

空调的冷风似乎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不断累积的挫败感。

第四次、第五次……他不断地换纸,不断地调整蘸墨量、落笔力度和速度。

但现实材料的限制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

粗糙的黄纸要么吸墨太快导致线条干涩中断,要么稍一停留就晕染成一片;劣质的朱砂水粉无法形成稳定的墨流;那支新毛笔的笔锋在粗粝的纸面上也显得过于柔弱,难以精准控制。

“该死!”他低吼一声,抹了把汗,湿漉漉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

疲惫感和烦躁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让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游戏里云青山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和那张完美符纹的每一个细节。

“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像在手术台上遇到突发状况时那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桌面的材料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动笔。

他拿起那张被汗水滴湿的黄纸,感受着它粗糙的纹理和吸水性。

他捻起一点朱砂粉,感受着颗粒的粗细。他拿起毛笔,在废纸上试着不同力度下的笔触效果。

片刻后,他重新铺开一张黄纸。他没有再追求一次性画完复杂的愈伤符,而是将目标降低——只画那道最基础的引灵纹!

他蘸取少量墨汁,屏住呼吸,手腕悬停。

落笔的瞬间,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全部心神灌注在指尖,感受着笔尖与粗糙纸面摩擦的细微触感,用近乎外科缝合血管般的极致耐心和稳定,缓缓地、匀速地推动笔尖。

这一次,笔下的线条虽然依旧因为纸张和墨汁的原因略显滞涩,但弧度却异常圆润,转折处也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后形成的自然流畅。

一道虽然不够完美,但结构清晰、气韵初成的引灵纹,终于在他近乎虚脱的状态下,呈现在了粗糙的黄纸上。

有了成功绘制引灵纹的经验,他仿佛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不再追求一气呵成的完美,而是将复杂的愈伤符拆解成几个核心部分:引灵、凝水、固土、蕴生。他像完成一台精密手术般,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灌注在笔尖,用近乎苛刻的稳定和耐心,一笔一划地在粗糙的黄纸上勾勒。

当最后一笔蕴生纹的末端与引灵纹的起始点完美闭合,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时。

宋苑东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他放下笔,看着桌上那张深红色、线条略显粗犷却结构完整的“愈伤符”,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

成了,至少在形上,成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休息片刻,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鬼使神差”的念头冒了出来。

“云长老说过,灵血点睛,效果更佳……”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桌上那堆材料,最终落在了自己左手食指上。

没有犹豫,他扎破手指,往朱砂中挤了几滴鲜血。

“我一定是疯了,跟一个游戏设定较真。”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他却诚实地将血液与朱砂混均。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铺开一张黄纸。

他摒弃杂念,完全沉浸在绘制之中。

手腕的酸痛仿佛消失了,笔下的纹路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引导着他的动作。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顺畅,都要精准,都要接近他脑海中那张完美的愈伤符。

一张全新的、用粗糙黄纸、中药朱砂、矿泉水和他自身鲜血绘制而成的“愈伤符”,在书房的灯光下,散发着深沉而神秘的暗红色光泽,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小宋飞刀看着这张符,又看看自己取血后指尖那个细小的伤口。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试试……?”

他自诩是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战士,但还是伸出了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张还带着墨迹湿润感的“愈伤符”。

然后,他屏住呼吸,将这张符对着伤口,叫唤了一声:“愈伤!”

嗡!!!

符纸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带着暖意的白色微光,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瞬间包裹了他受伤的指尖。

宋苑东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麻痒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温暖的生命粒子在伤口处游走、修复。

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两秒……

光芒倏然熄灭。

他猛地移开手指,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个伤口消失了。

皮肤光滑平整,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仿佛刚刚并未扎破过。

而那“愈伤符”,就在光芒熄灭的同时,无火自燃。

符纸边缘瞬间卷曲、焦黑,化作几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淡淡焦糊味的青烟,眨眼间便彻底烧毁殆尽,只在桌面上留下一小撮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灰烬。

书房里一片死寂。

宋苑东僵在原地,左手食指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指尖完好无损。

他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又抬头看看自己光洁如初的指尖,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几秒后,一声近乎破音的、充满了世界观崩塌般震撼的惊呼才猛地冲了出来:

“卧槽?!”

“这TM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