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出好戏

孙智远倨傲地坐在那里,将一大把银票扔在地上。“这五千贯够你家里人置办好些田庄房产了,拿上它从此跟在本公子身后锦衣玉食。”

面对这么一笔巨款,白衣女子没有丝毫心动,只是轻轻撇嘴地丢下一句:“下流无耻之徒!”

孙智远在众人眼前伤了颜面,破口大骂:“他娘的臭婊子,装的跟个天仙一样,扒了衣服也不比那掩门子的暗娼强到哪里去,谁知道你暗地里干些什么水性杨花的勾当?是不是如今等你哪个恩客来为你撑腰呢?老子今天非要把你扒光了,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人群中,走出两名士人。其中一个轻蔑地看着孙智远骂道:“从未见过如此忘八端之人!众目睽睽之下行这卑劣龌龊之事。也不知你的礼仪廉耻到哪去了,看来是家教出了问题。姑娘宽心,学生陈鸿锦,定会护得姑娘周全。”此人形貌芝兰玉树,声音低沉而又温和,给人一种隐隐的安全感。

“哈哈哈哈哈,这是从谁裤裆里蹦出的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当是个人物了。”孙智远一脸不屑地回应,觉得十分好笑。

“呵呵,在下不才已经通过了科贡举,若是没有意外说不得春闱过后就与令尊同殿为官了。”陈鸿锦一脸矜持地笑道,十分从容。

“是吗?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这位大人,哦不,未来的大相公。你今天跳出来,就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这会仙楼,未来可管不了今日!”孙智远阴冷地讥讽着。

“就是,你这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也对,乡野之人坐井观天,什么都不晓得。礼部省试,十不取一,你进士都未必能中。就算侥幸过了也不见得能立马补缺授官。况且授了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任人拿捏的货色罢了。”

“这白痴读书读傻了,或者市井话本看多了,什么都不懂。本官心善,就教教你吧。”一旁的膏梁子弟嘲讽讥笑二人的无知。

“本朝就算是一榜状元初授也不过九品小吏,仁宗朝后才有从八品以上的先例。区区进士能得了不入流的从九品已是天恩浩荡了,连登殿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指望什么能见到孙大人?在座诸人哪一个不是官身?孙兄如今就是七品官身,莫要犬吠了,赶紧上前给老爷们见礼!”

陈鸿锦倒也不怵,讽刺道:“呵,原来是一群荫封的大人们,这就好办了。既有官身,强抢钱民女是个什么罪过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给了另一人眼色,示意他带女子先离开。佳人十分感谢,认真地福了一礼。

“我说让你们走了吗?黑子!”孙智远不肯息事宁人,一个黝黑凶恶的壮汉从他身后扑出,半敞着衣衫,露出厚实的膀子和将军肚。

陈鸿锦登时喊道:“马兄,我不擅拳脚,你先拦住此人,待我将姑娘送走,就来助你。

“好!”

马姓青年是个果决之人,二话不说就与黑子撼在一起。可下一刻壮汉一个闪身堵在了门口,他用胳膊抬手间就将马姓青年揽在怀中。由得他双腿乱蹬,却分毫动弹不得。结果谁也没走成。

谢游在人群中看着那青筋虬结的臂膀,估算了一下。此地人多狭窄,不便施展,但他没有防备,一招拿下不成问题。高手过招,拼的就是毫厘!

可他为什么要出手呢?他没有理由说服自己。

孙智远环顾了一圈问道:“这次谁愿出人?

其中一位少爷把自己的长随推了出去:“我来!”

那机灵的长随立马跑到众人眼前表了一下决心:“小人愿做此事!请各位公子爷放心,就算是进了衙门,小人宁死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孙智远自顾自的饮了一杯:“你倒是门清,是个伶俐的玩意儿。去吧,有我们在,没人敢难为你,到时赏银也不会少了你的。”

那长随欢天喜地应下,随即恶狠狠地向黑子走去,一大口浓痰喷在他怀中被制住的马姓青年脸上。

那马姓青年无法闪避,只能用破口大骂还击。可任凭他如何扭动,就是无法挣脱黑子的怀抱。

“好嘛,你敢骂小爷。”长随用巴掌左右开弓,很快马姓青年脸就肿起鼓包,有血水流下。

黑子将马姓青年的关节卸掉,狠狠丢在地上。那长随看向孙智远,不料孙智远却摇了摇头。

他明白了,咬了咬牙,捡起一把凳子劈头盖脸向马姓青年砸去。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还是不是人啊,他娘的居然辱骂我,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马姓青年开始招架一些,后来就只有闷哼了。他的好友陈鸿锦面色铁青,几次想上前去帮忙,又想想身后的姑娘,只得横在前面阻挡。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马姓青年的腿折断了,昏死过去。骇的围观的众人直吸冷气。谢游握了握袖中的拳头,这要是在城外他保管这些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但这里是临安,世俗有世俗的规矩!

“官差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几声大喝打破了复杂的场面,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报的案,临安府的官差到了。

为首的赵班头带着人鱼贯而入,门外还站着巡街的兵曹。围观的群众开始有些松动,慢慢的让出一条路来。他领人过去,先是扫视了一圈现场。待看到了马姓青年的惨状以及满地的破碎。队伍中已经有年轻的差人紧紧的握住了刀柄,周围瞧热闹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的胆大不怕事的,或者自持身份的。

这么冷的天,又是大晚上,本来汤锅美酒热炭盆的,却要大老远的喝着北风来公干,换谁都要一身火气。

他缓缓的问道:“掌柜的何在?何人报的案?”一连几声的无人敢言语。

“呦,官爷来了?用不用本少爷帮你问问呀?”那孙智远斜躺在椅上,正往嘴里送着酸甜的岭南蜜橘。

“你是何人?”

“孙智远!”

“啊,原来是孙老爷。小的临安府差人赵方给您见礼了。”

孙智远侧躺在软榻上嚷道:“你且等着,我帮你问问。”

“谁报的案?谁报的案?谁报的案?”

“赵方啊,你瞧现在这世风日下,这些有胆做,没胆认的草民居然敢拿官差戏耍着玩。也罢,不能叫你白跑一趟,权当是我报的案吧。本公子身为临安人,自然有仗义执言的义务。”

“你放心,我们这人多,都是见证者,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说谎。”孙智远的狐朋狗友将名字一一通与赵方。每报上一个,他的心就咯噔一下,这些人背后的任意一位大人物都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抬手碾死自己。

临安府的衙门公人远没有乡野地方那般威风凛凛,在这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王侯将相,公卿士族的子弟随处可见,若是不长点心神,早就死上不知多少回了。从小卒做到如今的班头他经历过不少事,换当年初出茅庐的他或许会破口大骂,当场行个公道。

但眼下,他已有了决断,今日只要不涉人命,这些大老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听训拿人,出了岔子自然有府尊大人顶着。

于是他换上了一副卑微的笑,“还请诸位公子告知在下发生了什么?好让我回去后有个交代。”

那打人长随的主人站了出来:“事情简单,躺在地上装死的这位跟我家这仆从发生了点误会,辱骂于他,还唾了他一脸。我家仆也是七尺男儿,自然不肯受此大辱,动起手来教训他。本有心放他一马,谁知他不领情,用钝器偷袭,我家那仆从一时失手才将他打成这样。你放心,尽管带走,依律法该怎么判处就怎么判处,本公子绝不包庇。”

“本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我等亦是人证!”

赵方听后,看了一圈围观的人,发现没一个人开口后,只能叹了口气:“事实清楚,拿人,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