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票布授名?

19、票布授名

唐维桢恭恭敬敬地跪于神牌之前,正前方地面,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尖刀,这刀又叫洪门“壮威子”,象征着无畏与忠诚。

依着老九先前所嘱咐的话语,唐维桢以嘶哑而坚定的嗓音回应,“香主之命,维桢莫敢不从!”

唐云轩微微颔首,双掌轻拍,后堂之中,数名杀气腾腾的壮汉鱼贯而出,老九紧随其后。众人依次在堂前交椅上坐定,一位年长老者亦缓缓走出,立于唐维桢身侧,开始发问。

这些问题,皆是老九事先教导过的,除了那“爱兄弟还是爱黄金”的经典问话外,还须报出那象征着洪门传承的“山堂香水”,更要问明跪在神牌前的唐维桢,是遭人胁迫,还是受人利诱,亦或是心甘情愿、自愿入帮?

这一趟流程,如行云流水般进行下来。待一切完毕,洪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罗姓长老,缓缓起身,将一块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票布,郑重地颁发给唐维桢。此时,只听唐云轩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沧桑威严。

“维桢,领了票布,你便是我洪门的一份子,自当一心为洪门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但你须牢记,洪门帮规三十六誓,乃我洪门兄弟共同恪守之准则,重兄弟情义,守正义之道,担天下之责。我洪门,英雄辈出,豪杰无数,绝不容忍走狗卖国之辈!如今国难当头,你尚年少,更需谨慎言行,莫走邪路,否则,帮规无情,绝不容情!”

“维桢明白,必将铭记于心!“唐维桢肃然拱手。

唐云轩轻咳一声,幽幽补道,“你且听着,今日虽未行大香堂之礼,但你已是我洪门外八堂的小幺满,且又算我关门弟子。然,未经大香堂洗礼,你暂不得开法领众、收纳弟子。若有兄弟慕名而来,愿投于你,亦不可擅自算作我洪门之人,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一切皆遵师父之命!”唐维桢精如猢狲,立马改口。

“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洪门的一份子啦。日后若有事务,皆可来找我商议,我自会为你指引方向,助你成长。”

见唐维桢惶惶起身,唐云轩扫了一眼袁老九,又补充一句,“……老九带着你,至于你那份跑堂的活计,你愿去就去,毕竟这边有些事情,老九也会带着你慢慢熟悉。“

说完这些,唐云轩似有些疲倦,言罢便起身隐入后堂。

不多时,有人将洪门身份的票布呈至唐维桢手中。那老九抱臂立于大门处,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走来的唐维桢——少年此刻如踏云而行,飘飘然行礼,动作生涩却满脸笑意,连脸上伤处的刺痛都似被这虚幻的喜悦冲淡了几分。

“九哥。”

唐维桢正欲行礼时,老九忽地咧嘴大笑,阔步上前,一把将少年肩膀搂入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这新入门的小兄弟揉进骨血里。

“小幺满,咱们江湖帮派,讲究的是个痛快,平日见了面,哪需这般虚礼?大典之时守规矩便成。你年纪尚小,莫被这些繁文缛节捆了手脚,咱洪门弟子,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死也死得站着,弯不得腰!”

“好呢九哥。”唐维桢傻笑应着,脑中仍似浆糊般混沌。老九的声浪撞入耳畔,忽远忽近,他只得机械般点头,眼角眉梢都浸在初入江湖的晕眩里。

“小小年纪,何必拘谨,对吧?对吧?鲜衣怒马少年时嘛,得了,就送你到这儿啦,今晚我带你去开开眼,看看咱们的买卖!记住,我姓袁,袁飞龙,就这样!“

说完这几句,转身便要回屋,却见刚才还迷糊着的唐维桢,此刻一脸呆滞,忍不住哈哈大笑,“——江湖上那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袁飞跃,是我胞弟。可他走他的阎王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唐维桢神情尴尬,拼命点头,难怪那通缉画像总觉眼熟。

然而转念一想,老九本就是江湖豪客,有个恶名昭彰的兄弟,倒也不稀奇。便慌忙点头,目送老九背影没入门内,这才晃了晃晕沉的脑袋,喃喃自问。

如今这身子,可也算踏进了江湖的浑水里?。

若爹与哥哥还在,自己恐怕无缘与这洪门香堂沾边。

真要进了洪门,爹定会挥着藤条怒吼:“逆子!唐家世代虽说不谈不上诗书传家,可也容不得你与黑道为伍!”便是哥哥那温厚性子,也不敢开口相劝的。

哥哥自幼便学父亲般专情,早就言明,娶妻后日日相伴,连商号事务都交予族亲打理,只愿与爱人白头偕老。那若自己安守本分,如今也该是醉心于绸缎庄的账本,过几年便三妻四妾,替老唐家开枝散叶……

如哥哥知道今日,肯定是手抚茶几,顶多是叹一声“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这可比这袁飞龙吼的“鲜衣怒马少年时”文气得多……

耳边还回响着那唐云轩的训诫,国难当头,莫走邪路——可这“邪路”二字,与唐家祠堂里供奉的忠孝牌匾,又怎能相容?

……

“大哥!“

一声公鸭嗓似的喊叫刺破嘈杂的街市,将唐维桢的思绪猛地拽回现实。抬眼望去,朱七正从巷口踉跄跑来,那身洗得发白的短衫松垮地套在身上,活像偷了衣服披在身上,脑后那缕枯黄长发被布条草草捆着,苍白脸上却泛着不寻常的潮红,眼底却是亮得惊人。

身后跟着的姚四脸上触目惊心,那厮左脸浮肿得发紫,颧骨处还留着戒尺抽打的淤血印子。晌午时分的暴怒犹在耳畔——黄永璋得知外甥险些被绑票,冲进门就要掀了鼎晟茶楼的桌子。

可丁掌柜捧着茶盏慢悠悠一句“舅老爷,您这是要砸了自家场子?“,只得硬生生将火气憋回了肚里,临了只得将姚四拎到跟前,当胸一脚踹得人踉跄撞墙,“若再护不住少爷,就绑了你这狗东西沉珠江!“

本来除了姚四之外,黄永璋还与唐维桢说过,须得安排两名江湖好手前来保护外甥,被唐维桢断然拒绝,说自己不过是个跑堂伙计,再带俩保镖这像是什么话?再说了真要是有那么几人没日没夜地盯着,唐维桢就啥事儿都干不成了。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后茶楼雕花门廊,唐维桢见那袁老九正倚着门框剔牙,见唐维桢回头,懒洋洋地缩了回去。

倏然挺直脊梁,唐维桢舌尖抵着后槽牙挤出几分底气,活脱脱模仿着唐云轩说话时的架势,“朱七!不是让你去后厨刷碗?怎敢擅离职守?“

少年趾高气扬的训斥声里,朱七已旋风般绕着他转了两圈,指尖差点戳到唐维桢腰间那块新得的洪门票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