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伪人

“不可能。”

林巍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见过无数变异者,他们的变化都是基于人类生理基础上的改变,但那个东西...我甚至觉得其违背了生物学常识。”

有关防治这种生物的讨论持续了数天,最终,避难所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异常生物应对部”,主要任务就是调查、研究和防范这类特殊生命体。

“我们需要给这种生物一个代号。”

林巍然在会议结束时说道。

某个研究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就叫‘伪人’吧,毕竟它们似乎主动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这个名称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从那天起,“伪人”这个词正式进入了四十二号避难所的记录,成为重点防范对象。

林巍然下令加强避难所的安放措施,同时派出侦察小队,在周边地区进行搜寻,查找可能存在的“伪人”踪迹。

很快,大量的消息被传回避难所。

在其他势力的管控范围之内,同样出现了这种生物的踪迹,它们在主动进入人类社会,并寻找机会,替换掉某个人。

不过,幸运的是,从目前看来,伪人的变化相当拙劣,它们无法模仿纯种人类,只能够模仿变异者,因此其他势力解决伪人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粗暴——杀了。

大量无辜的变异者被指认为伪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被伪人入侵的风险。

正因如此,四十二号避难所,这个对变异者相对友好的势力,自然引来许多变异者的投奔。

对于这些变异者,研究所方面自然清楚,接受他们,会极大增加被伪人入侵的风险,但最终,林巍然力排众议,将他们全都留下,只要他们能够通过相应审核。

只是,避难所在整个废土的影响力实在太小,依旧有大量的变异者被屠杀,被迫害,而哪里有压迫,哪有就有反抗,大量的变异者汇聚在一起,组建了新势力。

尽管,大多数变异者除了体表畸变外,身体机能甚至比普通人更差,但生命的演化过程中,却总是会出现奇迹。

一名全身覆盖角质装甲,能徒手掀翻装甲车的变异者,带着众人向迫害他们的势力进行反抗,也有被称为“变色龙”的杀手,专门暗杀迫害变异者的势力领袖。

这些特殊变异者成为了抵抗运动的精神象征,每当有新的强大变异者出现,就会有更多普通变异者慕名投靠。

与此同时,四十二号避难所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越是迫害变异者的地区,伪人出现的频率反而越高,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似乎正在利用人类的内斗,悄无声息地渗透。

一场关乎文明存亡的隐形战争,正在废土的阴影中悄然展开。

......

寒风呼啸,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雷德的脸庞,他紧了紧钢铁王座发放的制式军大衣,用森冷的目光扫过审判广场。

广场中央摆放着沾满血迹的绞刑架,另一边,是数百名等待行刑的变异者。

三周前,王座主宰下达了“净化行动”的命令,所有被发现的变异者都将被公开处决,之后尸体会被运往焚化炉,用他们最后的余热,来维系王座的运转。

“打起精神来,菜鸟。”

莫斯用肘部捅了捅身旁的同僚:

“今天可是你第一次担任行刑队,别在平民面前丢脸。”

下一个变异者被压上处刑台,那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除了脸上有着一块鳞片状的皮肤,几乎与常人无异。

雷德低声念着刚发下来的处决令:

“杰克,二十四岁,变异特征:皮肤局部角质化,左腿膝关节异变,罪名:基因缺劣,污染人类的神圣血脉。”

他感到喉咙发紧,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如此普通,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外貌变化,与广场上任何一个平民都没有区别。

士兵们将杰克推上绞刑台,麻绳套已经悬挂在了横梁上。

“敬礼!”

所有士兵同时立正,雷德条件反射地跟随动作,他看见马库斯将军走上了审判台,钢铁王座的象征,一面黑底上绣着银色王座的旗帜,在他的后方猎猎作响。

马库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中央广场:

“同胞们!今天我们再次聚集在这里,执行神圣的净化使命!”

绳索猛然绷紧,杰克的身体在空中痉挛般抽搐了几下,最终归于静止。

审判台前的人群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雷德感觉身旁的莫斯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该死的亵渎者!”

他狠狠骂道,眼神一直盯着绞刑架上晃动的尸体,仿佛是在欣赏什么杰作。

审判一直持续到了午夜,虽然废土上已经没有了昼夜的区分,但人们还是习惯使用这种划分方式,按照马库斯将军的话来说,这是旧文明在如今少有的残留。

雷德回到士兵宿舍时,忽然感到全身无力,他隐约觉得,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是不正确的,但却没有好的办法。

毕竟,在废土上,你不想办法活下去,别人就会代替你活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雷德又参与了数次行刑任务。

起初,被押上刑台的变异者数量不减反增,绞刑架前的队伍越来越长。

其中有些被处刑者是真正的伪人,他们的畸变程度远超寻常变异者,身体极其诡异,哪怕被绞死了,也能继续活动。

某一次,将军亲自动手,对着被砍下的头颅连开七枪,才让它停止蠕动。

更可怕的是,按照莫斯的说法,某次处决的一名女人,尸体竟然在焚化炉里突然坐起来了,把火化士兵吓得尿了裤子。

好在最后,还是用火把它烧死了。

但随着净化行动的持续,刑场上的异常现象逐渐减少。

三个月后的行刑日,雷德发现送来的都是些真正的变异者——他们眼中只有恐惧,绞索收紧时,这些可怜人只会痛苦地抽搐,再没有出现那些毛骨悚然的异状。

“看来伪人终于被清除干净了。”

庆功宴上,马库斯将军举杯宣布。

雷德也松了口气,看来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再继续做噩梦了。

但是很快,他发现并非如此。

钢铁王座的军队开始大规模集结,一支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从要塞中开拔。

雷德从老兵们的交谈中得知,王座制定了一个名为“统一计划”的军事行动。

以征服所有聚集地为手段,收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七块真理石碑碎片。

据说,那些石碑蕴含着足以重建人类文明的知识,宣传官每天都在宣讲:

“只有集齐全部石碑,才能让世界重新回到大灾变前的繁荣。”

在已经攻克的数十个大型聚集地里,王座的军队执行了残酷的“净化政策”,变异者被集中起来处决,其中尤为特殊的,被送回钢铁王座,进行公开审判。

......

绞刑架被临时拆除,取而代之是一座浇筑进地面的铁质十字架,缠绕着带刺的锁链,四周摆放火盆,令永夜亮如白昼。

雷德作为仪仗队,站在行刑台左侧,他注意到这次审判来的人尤其多,众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这次审判的对象。

“听说这次抓到了一个天使。”

有平民在台下小声说道。

立刻有人反驳道:

“什么天使?那不过是变异者的掩饰!他们是人类的罪人,都该死!”

但在被审判者压上处刑台时,众人皆不禁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名年轻女性,双手被镣铐锁住,脚踝上拖着铅球。

与雷德见过的其他变异者不同,她的变异堪称成功,身上长着无害的羽毛,面孔被白绒覆盖,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台下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举起写着“净化血脉”的木板,更多人则伸长脖子想看清这个罕见的“良性变异体”。

“艾琳,十六岁,变异特征:体表长出羽毛,并覆盖白色绒毛,罪名:基因缺劣,污染人类的神圣血脉;伪装神的使者,诱惑纯净的人类,鼓动民众暴乱。”

民众们倒吸一口冷气,没想这看似纯洁的少女,背地里居然是一个恶魔。

审判官的声音继续响起:

“为示公平,你有辩解的机会。”

这句话引得了许多民众的不满,许多人大叫着,要求直接处死她,然而艾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很好,你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最终判决来得毫无悬念,审判官宣布用火刑处死她,她被绑上十字架,浇上汽油,艾琳在火焰中哀嚎,却发不出声音。

雷德瞳孔却猛地一缩,只因他看见,艾琳的舌头似乎被割掉了。

......

随着战事推进,气氛变得越来越狂热,就连平日里相对理智的那些士兵,也会在酒后高喊“净化全人类”的口号。

很快,征召令便落到了雷德头上,在踏上战场前,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与同一批前往王座,觐见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王”即是真理石碑的持有者,同时也是军事统帅、思想导师和绝对裁决者。

雷德双膝触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王座高耸于九级台阶之上。

王被笼罩在阴影里,他手中持有着一块石碑的碎片,泛着幽蓝色的微光。

“抬起头来,士兵,你们将为王座而战,为真理而战。”

低沉的声音在殿堂内回荡,雷德战战兢兢地抬眼,却不敢直视王座上的身影。

他只能看到,王正有节奏地敲击着石碑表面,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赐予他们秘药。”

传说中的...王的秘药?

雷德与同伴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据说服下这种药物,身体素质便能大幅增长,甚至实现进化!

这本应是最精英战士才能得到的赏赐,如今却交到了雷德手中。

他颤抖着接过药瓶,感受着其中液体的温热,莫名让人想到血液。

雷德不敢抬头,他紧紧攥着药瓶,殿堂中鸦雀无声,只有石碑的敲击声在持续回荡,仿若某种诡异的倒计时。

这场会面在一片肃穆中结束。

当晚,雷德便服用了那瓶秘药,味道很怪,是一种腐殖质铁锈混合的腥气,他仰头饮尽,又将药瓶中的残余冲水服下。

很快,他便感到了秘药的威力,全身上下仿佛在承载着某种压力,在这股压力下,身体细胞仿佛在重新排列,并不痛苦,反而有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舒适。

临近熄灯时分,这种异常感逐渐消退,雷德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比平时慢了许多,但能吸入的空气却极大增加了。

他安心地睡下,服下过秘药的老兵曾经告诉过他,这是体质增强的前兆。

雷德没有发觉的是,营房的另一侧,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他。

午夜,莫斯缓缓起身,动作僵硬的诡异,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雷德的床榻前。

他正沉浸于秘药带来的安眠中,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莫斯现在的行为。

......

第二日清晨,莫斯的尸体静静躺在了军营的焚化炉里,士兵们正往上浇上汽油,谈论着昨夜的话题:

“啧...真没想到,莫斯这家伙居然是伪人,明明平日里看着那么正常,说话做事都挑不出大毛病,谁会往那方面想?”

“是啊...不过也未必,也有可能是在某次行动中,他被伪人给替换了。”

“该死的怪物!”

两人同时骂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而另外一边,马库斯将军正和雷德站在一起,他审视着这个年轻的士兵,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意味。

雷德则站的笔直,迎上将军的目光,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一天前截然不同,看着马库斯将军,他感受不到以往的压迫,反而有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感觉如何,士兵?”

“报告将军!感觉...前所未有。”

“这就对了!”

马库斯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王的血脉正在你体内苏醒。”

“血脉?”

雷德语气中带着迷惘:

“我的血脉,是...特别的?”

马库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重拍着雷德的肩膀:

“记住,纯净的血脉不容玷污,那些...不过是残次品,血脉中的杂草,真正的力量属于我们,属于更纯粹的源流。”

“明白了,将军!”

雷德挺直了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