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在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姓氏,也有现很多以此为姓的名人,比如流行歌手周杰伦,或者著名演员周润发。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因为周本不是一个姓氏,而是一个国家,且恰恰是无数的中国人引以为荣的国家。比如孔子,他就生活在周国。不过,在我生活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在周之前,东亚大陆没有一个国家叫中国,在周以后,东亚大地把继承周国中心之地的叫做中国,把边缘之前叫做朝鲜、越南、日本。如果追溯源头,他们都是周人的子孙,是从西北的周原迁徙到东亚大陆的。
周人的历史要追溯到黄帝,黄帝是中华文明始祖,是中华文明的奠基者。黄帝的子孙,在黄河流域建立了最早的华夏国家,叫做“有熊国”。有熊国在黄帝死后,分裂为两个国家,一个叫做“有虞国”,一个叫做“有夏国”。有虞国在今天的河南,有夏国在今天的山西。后来,有夏国统一了中国的黄河流域,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王朝,叫做“夏朝”。再后来,一个诞生在黄河和淮河流域的国家,叫商国崛起了,通过联合周围的邦国,讨伐夏国恢复胜利,最终建立了中国的第二个王朝,“商朝”。再后来,就到了周国的时代。
周国,本来是来自西北的周原。这个地方在现在中国的西北荒漠中,但是在周朝,得益于全球温暖的气候,这里变成了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叫做“周原”。周原的周人,以农业为生,以畜牧为乐,以狩猎为趣。作为一个位于边缘地区的部落,传说他们的祖先是天上的玄鸟,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西方的凤凰。和商人不同,他们并不以龙为崇拜,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字。然后,当商人在南方的长江流域和蛮族作战时,周人联合了其他几个部落,突袭了商朝的首都,最终灭亡了商朝,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朝。
对于这段历史,周人一直讳莫如深,或许是因为赢得不光彩,又或许因为担心同样得事情重演。然而,这场商人的失败,又和我的祖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是秦人,我的祖先造父正是商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然而,在与周人的最后决战时,他正在率领军队东征归来的路上,错过了最重要的决战。或许就像拿破仑的那场决战一样,如果他能够即时赶到,今天的商将已然繁荣延续。而我的先祖,也不用因为战败被迫将家族从黄河中下游丰美的土地迁徙到西北的荒漠中。或者说,成为周人在西北的防火墙和屏障。如果有一天,秦人可以再次正面决战,那么,周人是否能够再次获胜?我想到了周人的繁荣与衰亡,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缓慢。大概四百年后,秦人的国家才最终插满了整个东亚,包括朝鲜和越南,甚至他们一部分东征的船队还抵达了日本。后来,罗马人把这个国家叫做Chin,也就是今天的China。不过这也是我在今天无法预料到的。而且秦人此时也只是一个弱小的部落而已。
“咚咚咚”青铜的鼓声在周原上空回荡,提醒我这是一场严肃的燕礼,并不适合我这种闲人胡思乱想。而之所以叫自己闲人,是因为我也实在不愿意离开家,来到这种庄重的仪式,甚至准备参加讨厌的学校。在这个没有chatgpt的时代,读书实在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而且还是学那些糟糕的礼仪。是的,他们把礼仪的课程书编成了非常厚的教材,叫做周礼,印在竹简上。这是周人独特的发明。他们学习了商人的问题,最终设计了一套针对邦国领主的礼仪,叫做“周礼”。当然,这套礼仪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松学习的,似乎只有贵族才能学到。或者换而言之,礼仪是用来约束贵族的行为,而不是用来约束平民和野蛮人,或者奴隶的。对于平民犯法,他们有另外一套法律,叫做“刑法”。而对于野蛮人,他们的法律是刀剑和力量。至于奴隶?他们是一种战利品,只配被买卖。
但是显然,今天的燕礼朝会讨论的并不是那么简单。越来越多的青铜器被敲响。这是一种编钟,不同的形制可以发出不同的音调。如果音调越多,说明仪式越郑重。今天显然不是那么简单。朝会上,年迈的周王坐在最中央。站在第一排的是太子和他的弟弟们。他们是周王的继承人。第二排则是地方公侯伯爵。他们多是王室的同一血脉,被分封到各地。第三排则是一些贵族,他们多是王室的外戚,或者一些功臣。第四排则是一些地位较低的贵族,以及我的父亲,亲人的首领,秦族男爵秦仲。而我,作为秦人首领的儿子,秦其,则站在最后的最后。
周王说:“现在,姜戎不愿意朝贡,应该怎么办?”什么,又是姜戎。我心中冷笑。戎或者不戎,无非是王的定义。然而,向上追溯,他们和周人、商人、秦人的祖先相同,甚至还是齐国和申国的远亲。然而却因为周王的一句“姜狄豺狼,不可厌也”,被驱逐到帝国的最西方中。姜人从此对周人恨之入骨,经常劫掠。周人又将我们秦人作为挡箭牌,让我们和姜人作战。现如今,周王贪图姜人在最西方的土地,想要讨伐他们。可是寻找的理由,却又无比可笑。朝贡?姜人何时朝贡过周人!
“大王,三思”,一个贵族站了出来。“姜戎,乃是周人远亲,不可轻动。”在第一排缓缓站出来一个年长的贵族。我并不认识他是谁,不过既然站在第一排,一定是分封的皇族的同姓公爵。不过这个时候跳出来,可是真的不知轻重。这种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周王的行为,本身就代表一种反对的意见。更何况在燕礼宴席上,只是对诸侯邦国行告知之礼,实际的讨论早就在燕礼之前确定。这为王室公爵却在此时反对,实在是有些不识时务。
一时间,朝堂陷入了沉默。良久,樊国公仲山甫站了出来,“鲁国公,您来自帝国东方的封地,可知鲁国有多少百姓需要果腹?可知周原有多少民众待食?前年征伐徐国,去年征讨楚国,加之周原已连续三年大旱,若不取西方良田太原之地,何以养民解饥困?”说罢,拂一拂袖子,说,“鲁国公有悖于王命,蔑视王命,当斩。”一时间,气宇轩昂,荡气回肠。在周国,如此有直言不讳且有气魄的贵族,实在不多。果然应该是樊公仲山甫了。原来,刚刚说话的应该是鲁公姬敖。只是鲁公为什么要犯天下之大不韪,反对周王呢?“齐公,你是姜姓,你以为呢?”周宣王发话了,这次把锅甩给了齐公。这也正常,齐国和鲁国既是邻居,也同位于帝国的最东边,是最为富庶的滨海之国。然而,齐国和周王室和鲁国的姬姓不同,齐国是姜姓,是周王室的外戚,也与姜戎同属一族。这个时候要讨伐齐公的同族姜戎,自然是要征询齐公意见。
“我以为,不奉王命者,当讨之。但是天子尊贵,不可轻动。”齐公说。好一个老油条,既摆明了态度,又把锅甩给了周王。真是一出好戏。周宣王说:“众爱卿所言甚是。罢了,此事容后再议。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是诸王公就学之事。”既然有人当众反对,周王竟然没有发怒,反而把话题转移到了诸王公就学之事。其实这件事情本没有那么紧急,周王似乎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姜戎之事。
他轻轻敲击了青铜缶器三声。饮了一口酒,说到,“众公子出列,让孤瞧瞧模样”,周宣王说。似乎终于轮到和我有关的事情了。好吧,终于轮到我了。所有的公子都站了出来,他们都是周王或者各个贵族的继承人。所有人躬身俯拜,手里握着一件玉器。或叫做玉圭。所谓玉圭,是用来表达身份高低的礼器。手捧玉圭,然后三叩首,向周王表达敬意。第一排的周王的子孙的所持玉圭当然最为洁白高贵大气,而我,就配佩戴山间地方黄玉。礼毕,平身看向周王。周王目光扫过,看向第一排,他的儿子姬宫湦和姬余臣,却在姬余臣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扫向了鲁公和齐公,以及他们的孩子们。最后才是扫向其他其他的王族大臣。至于我,他或许看都不会看一眼。“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周礼,就是周成之礼,是维系我大周朝三百年的根本治所在。你们的父辈曾经在宗周学习周礼,现如今,他们带你们来这里继续学习周礼,就是要让你们明白,公卿大夫的行为准则。”说到这里,他竟把目光瞟向仲山甫,继续说道“玉圭,是礼器,是礼仪之所具象。手执圭,识礼仪,将来才能开化王土。你们记住了吗?”所有我们众公子和所有公卿大臣叩首,高呼万岁。周原的秋风吹动衣襟,显得手捧的玉器泛着阳光,折射出丝丝苍凉与古意。
周宣王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礼毕,开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