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肿胀

当那个臃肿的身影挪到队伍最前方时，周围信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没有衣服可穿，身上裹着张绷紧的破烂雨布。

五官挤成一团，眼睛深陷在脂肪褶皱里，只剩两条细缝。

油腻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耳朵后能隐隐能看到几颗溃烂的疮口。

“上来让我看看。”李唯的声音平静如水。

肥胖的觐见者踉跄着上前，脸上带着名为幸福的微笑。

他艰难地弯下腰，试图亲吻圣人的袍角。

李唯抬手制止，顺势触碰觐见者的额头，一股异常的滚烫传至指腹。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喝过教堂发的清瘟汤？”

“回圣人…小的叫普托里亚……”普托里亚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气音，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涎水：“喝过药汤…很苦…喝完肚子疼，会很饿很饿…就…就没再喝了。”

李唯沉吟片刻，继续问道：“饿了吃什么？”

“白面包！”提起吃，普托里亚无神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萝卜粗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天空：“天上掉下来的，垃圾场都堆满了。”

“住在哪儿？”

“管道里。”

李唯差不多知道什么情况了。

果然不能对那帮上巢权贵抱有任何期待，他们的所作所为总能突破认知下限。

当初信誓旦旦保证全力销毁纳垢作物，结果竟然是这么个销毁法。

李唯转头对吩咐瓦雷留斯：“去吧奥帕特拉找来。”

牧师立刻派人传讯。

“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或者浑身发热？”李唯轻声询问。

普托里亚连连摇头，语气认真笃定：

“大家都说我很健康！伤病和痛苦今后将离我而去，以后还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李唯问：“大家是谁？朋友？亲人？”

“大家是…”普托里亚说到这里卡壳了，思考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甚至连表情都扭曲了。

连下连瓦雷留斯都看出不对劲，低声提议：“要不要送他去教会医院？”

“送去吧。”李唯点头同意：“再选10到15个症状比较严重的，一起隔离起来，在我去之前，不许他们接触任何人。”

很快，哭哭啼啼的普托里亚和其他十几个肥胖症被带走。

瓦雷留斯很聪明地宣布，这些人幸运地获得帝皇的垂青，将由圣人单独进行赐福。

消息传开后，信众们愈发狂热，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随着接见的信徒越来越多，李唯逐渐拼凑出异变的规律。

异变并非瞬间发生，而是与纳垢作物的摄入量成正比，吃的越多，体型越臃肿。

清瘟汤可以有效遏制异变，但会引发强烈的饥饿感。

异变程度越深，饥饿感越强，越想食用纳垢作物，最终陷入恶性循环。

至于明知纳垢作物含毒，依然有那么多人照吃不误，是因为服毒未必致死，但这顿饭不吃，有些人绝对活不到明天。

这就是黑暗的40K时代，即便知道问题所在，即便努力改变，命运依旧如洪流般继续朝着既定轨道前进。

李唯突然感到意兴阑珊，再这么继续下去，斯缇姆的未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或许是时候改变一下做事风格了。

不如就先从大清洗开始吧。

“牧师，觐见仪式就到此为止吧。”

李唯干脆地走下圣台，瓦雷留斯见状开始疏散恋恋不舍的信众。

广场很快被清空，教士们忙着拆除圣殿与看台，奥帕特拉也在此时匆匆赶到。

李唯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让她联合所有可信的力量，收缴并销毁流入下巢的全部纳垢作物。

如有反抗以叛信者论处。

奥帕特拉在得知上巢权贵灭绝人性的销毁方式，整个人瞬间暴怒。

“那群杂碎！”

如果不是瓦雷留斯死命拦着，她估计已经冲进上巢开始大开杀戒了。

“我和修女长会处理这帮蛀虫。”李唯按住她的肩膀：“他们会迎来该有的结局。你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下底两个巢区泛滥的纳垢作物。”

他顿了顿继续说：“底巢，我会让奥帮配合你，能清多少清多少。另外，封锁所有通往底巢的通道，必要时可以直接炸掉。”

“是！”奥帕特拉领命后迅速离去，身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杀意。

瓦雷留斯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恭敬地询问：“圣人，我们是回教堂，还是…前往教区医院？”

经过数小时的相处，他对李唯的处事风格越来越熟悉，揣摩“圣”意的水平直线上升。

“教区医院吧。”李唯简短回应。

瓦雷留斯伸手引路：“请跟我来。”

国教在下巢建立的医疗体系确实令人意外地完善。

不仅有成队的医疗修女穿梭于病床之间，各类先进的医疗设备更是一应俱全。

最难得的是，他们不仅收治有钱有势的病人。

底层信徒也能以较为低廉的价格享受到基础的医疗保障。

对于这一点，李唯表示赞赏。

圣人的肯定让瓦雷留斯更加卖力地介绍医院的设备与疗法。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专为瘟疫病人开设的隔离区。

宽阔的单层玻璃后，十几个肥胖程度不一的病人被分隔蜂巢似的小房间。

有的人瘫坐在床上，直直盯着眼前的空气；有的人蜷缩在墙角，嘴唇轻动，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有的人正用额头撞击着墙壁，明明表现的非常痛苦，却无法控制自己。

普托里亚最为安静，盘腿坐在地上，对着虚空手舞足蹈，仿佛在跟看不见的朋友玩耍。

就在李唯观察他的时候，右侧隔间突然传来闷响。

一名病患将整张脸死死压在玻璃上，溃烂的嘴唇咧到耳根，露出朽烂的牙齿发出阵阵低吼。

此人头发蓬乱，浑身泥污，肿胀的躯体布满流脓的伤口，跛着一条腿，脚腕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脚掌被磨掉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嘿嘿，终于找到你啦，我为你带来了慈父的祝福！”

脂肪压迫声带的语调嘶哑又难听，可李唯仍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潘尼沃斯先生，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