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众生相

王敬的脑子一片空白。

王延睿搜索了一下脑海，幸好，脑子里有大宋的官僚体系。

将仕郎，从九品下，属于散官。

封了散官，但是没封寄禄官，更没有差遣官。

赵祯真抠门，封个官，还不给工钱？王延睿如是想道。

赵祯曾经下旨，治好刘娥，官升一级。

王敬以前最高做过押司，流外官都算不上，给个从九品下，已经算天恩了。

别小看了从九品下，流外官和民之间有一道鸿沟，流外官和流内官之间除了鸿沟外，还有一座珠穆朗玛峰，不可逾越。

“呔，王敬，还不接旨。”

王延睿见父亲还在发呆，又捅了捅王敬的腰子。

“臣王敬，叩谢天恩哇……呜呜……”

王敬呜呜的哭了起来。

“爹爹，赶紧接旨啊。”

王敬这才擦了把眼泪，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放在香案上，跪下再拜。

礼成。

王世谷走过来，谄媚的说道：“蔡少监，请入衙内奉茶。”

蔡克鹏这才笑道：“不敢不敢，王知县，速速见过閤门祗候石大人。”

王世谷根本就没把一个閤门祗候放在眼里。

按照他的理解，閤门祗候是从七品的低级武将，还用不着他这个正七品的文官给他脸子。

王世谷鼻腔里哼了一声。

王延睿打量了一下閤门祗候，年不过二十岁，已经是从七品的武将了？

最近几年，根本就没大规模对外的征战，不可能因功升迁，只剩一个途径：恩荫。

而他姓石，身份呼之欲出。

石宗永脸上浮现出怒气。

石宗永是骄傲的，从小到大，从来没人给他这么大的气。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是吧？”，石宗永一马鞭抽了过去。

幸好被身边的衙役给挡住了，否则，王世谷必定要破相。

“县尊。”，司马庆大吼一声，提起拳头便朝石宗永打去。

石宗永咦了一声，“练家子？”

刘育大吼一声：“司马庆，住手！不得对有官人无礼。”

司马庆本来就是做道场，做给王世谷看的，闻言，果断收回力道，冷哼一声，“看在县丞份上，饶了你，一个贼配军而已，牛什么牛？”

宋军愣了一下，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石宗永被气笑了，“罢了，和乡间村夫置气，没得辱没了我的身份。”

“石閤门威武。”，随行军士大喊一声。

王世谷不屑于和粗鄙武夫纠缠，再次冷哼一声，拉着蔡克鹏到了县衙去吃茶。

王敬双手捧着圣旨，缓缓在大街上走着，一副要游街的架势。

“恭喜大官人。”

王敬微笑着和左右的父老打着招呼。

得到消息的李氏，鞋子都跑掉了，看到王敬双手举着黄色的圣旨，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咧……”，王延睿大喊一声，跑过去赶紧扶住李氏。

“王衙内，掐人中，掐人中，别让大娘子晕过去了。”

王延睿赶紧掐了一下李氏的人中。

李氏使劲吐出口气，“相公，你当官了？”

王敬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但是抖动的眉毛，说明了王敬此刻的心情。

“皇天啊，我家官人当官了……”

妹妹不知道从哪里疯玩，得到消息也跑回来了。

孙家娘子喊道：“小娘子慢跑，莫跌倒了。”

王延训努力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看到亲爹手里的圣旨，伸了伸手，又缩回来，不敢拿。

吏房孔目陈甲领着几个衙役过来维持秩序，护卫王敬。

“散开散开，莫冲撞了王大人。”

陈甲弯腰行礼，“王大人。”

“老陈，辛苦了。”

陈甲脸上笑开了花，“王大人折煞小人了，以后还请王大人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

陈甲凑到王敬耳边，小声说道：“王大人，刚才县尊提醒，让你准备些辛苦钱，内侍和閤门司的军将得打点到，要不他们回去说你两句坏话就麻烦了。”

王敬为难的说道：“不瞒陈孔目，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要不容我回舅兄家借点。”

陈甲说道：“让您去借钱？大官人打兄弟们的脸呢？一会进了衙门，你只管送仪程，剩下的由兄弟们负责。”

“老陈，谢了。”

走了三百米左右，就到了王家门口。

这三百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李豹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姑丈，我爹爹让我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救急，说姑丈可能需要打点天使，我爹爹一会就到。”

“王大人，我家太爷命我送来了二十两金叶子，估计这几天您要赏人用。”，晁家也送来了银钱。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官，这就是做官的意义所在。

一个从九品下的流内官，就让郓城县的豪强士绅双手奉上银钱。

王延睿也在感慨，运气太好了，怎么就能给太后治了病呢？

我家的墨这么神奇？

左邻右舍，一起帮王家搭起了供奉圣旨的香案，郑重的把圣旨供了起来。

随后，王敬独自去了县衙。

估计，王敬今天回不来了。

王延睿缓缓展开圣旨看了看。

除了刚才的小黄门念的那一段，后面则是一系列签押。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

给事中，参知政事吕。

吏部侍郎、参知政事鲁。

其后的小字则是起草诏书的中书舍人张师德，负责登记录黄的刘滨。

最后是知流内铨王举正。

只有有了这些，才证明这份圣旨是完整的。

起草、登记、记录、主管审核，丞相签押，都全了。

李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官家娘子。

走路，必须让如意扶着。

笑，必须用手捂着。

说话，必须轻声细语，而且不能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俺”“俺”“俺”，要说我，或者说吾。

结果几句话之后，左邻右舍谁都不敢开口了。

王干娘一边笑着，一边把口袋放在桌子上，“大娘子要待客，必定需要一些干果，老身店里还有一些，送给大娘子用着，不够再找我拿。”

王干娘说话，都开始变得文绉绉的，不似之前动不动就老娘怎么样怎么样。

而且，以前喊一声王家娘子就不错了，现在，开始喊大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