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杆子不是买卖

“孙哥，您这些罐头上的洋文标签，可真是五花八门，八国联军啊！“贾杰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还有这自热包、酒精炉，质量都是上乘货。不瞒您说，我是个军事发烧友，平时就爱刷军事装备的视频解闷，这才认出来。“他说着，脸上露出窥破天机般的得意神情。

孙朗心头猛地一跳，但见贾杰那副“我发现了大秘密“的兴奋模样，反而镇定下来。罐头上的外文标识明晃晃地印在那里，被有心人识破是迟早的事——实际上，能撑过一周才被人问起，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

事实摆在眼前，此刻矢口否认反而显得心虚。孙朗深谙一个道理：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真相无法改变，但发现真相的人，未必不能糊弄。

孙朗突然哈哈大笑，不仅毫不避讳，反而竖起大拇指：“好眼力！不愧是大学生，见多识广啊！“他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几个顾客都能听见，“我摆摊这一周，虽然也有人问过罐头上的洋文，但能看出这是军用口粮拆开卖的，你还是头一个。“

他边说边麻利地打开一罐牛肉，递给贾杰：“尝尝看？别人买我的罐头，图的就是实惠。这些洋文标签反而成了卖点，显得新鲜。“见贾杰下意识接过罐头，孙朗压低声音笑道：“遇到较真的，我就说是港货水货，再送两个小罐头，这事就过去了。“

孙朗心里门儿清：贾杰偷偷摸摸来告密，摆明是想捞点好处。但他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就是要告诉对方——这事根本不值钱。周围几个顾客听到他们的对话，不仅没起疑，反而好奇地凑过来看那些“进口罐头“。

贾杰的表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刚才还得意洋洋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现在见孙朗完全不当回事，连旁边顾客都见怪不怪，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孙朗方才那番话，表面是在夸赞贾杰，实则暗藏机锋。他是在告诉这个年轻人：你并非第一个发现此事的人，但即便发现了又能如何？在这夜市之中，谁会真正在意这些？来此觅食的食客，图的是个便宜实惠，谁还讲究什么食品安全？你所谓的发现，不过值几个罐头的价钱，根本不值一提。

贾杰虽有些小聪明，终究难逃年轻人的通病——喜怒形于色。起初自以为捏住了孙朗的把柄，眉宇间掩不住的得意；待见孙朗如此云淡风轻，才知这“把柄“竟如此无足轻重，顿时面色灰败，连旁人都能看出他的失落。

眼见拿捏不住孙朗，自己的情绪反倒大起大落，贾杰不禁气馁。二人尚未真正交锋，他便已先泄了底气，只得讪笑道：“孙哥说得是。大家来夜市，不就图个热闹吗？跟去苍蝇馆子一个道理，谁还真计较干不干净。我也是替孙哥的生意着想，这才多嘴了几句，您可别往心里去。“

这番来势汹汹的挑衅，最终却虎头蛇尾地收场。但孙朗心知此事不会就此了结——贾杰既然找上门来，必是另有所图。眼下虽摸清了这年轻人的底细，可若不弄清他真正的意图并彻底解决，这事就不算真正的结束。

孙朗一把搂住贾杰的肩膀，热情得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哎哟，兄弟这话可就见外了！要不是真心为我好，你能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哥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他故意把嗓门拔高了几分，活脱脱一个市井粗汉的模样，“有啥好主意尽管说，哥哥洗耳恭听！“

这小半个月的夜市摸爬滚打，早已将孙朗身上的书卷气冲刷得一干二净。此刻他弓着背、咧着嘴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个读过书的。贾杰哪会想到，正是这些看似憨厚老实的摊贩，往往最是深藏不露——他们坑起人来，比那些精明的商人还要狠上三分。

果然，贾杰的情绪又被撩拨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粗人“，他心底那点优越感又冒了头：我一个高材生，难道还玩不过一个摆地摊的？

当情绪被对方巧妙操控时，你便已悄然落入精心编织的陷阱。贾杰这个局中人，在孙朗的引导下，不知不觉吐露了心声：“孙哥，我这儿其实有个发财的路子想送给你。你看，在这夜市摆罐头摊，熬一整夜也就挣这么些钱。这里的顾客都是附近居民，买罐头不过图个新鲜，不是生活必需品。别看现在生意红火，等这阵新鲜劲过去，收入肯定要打折扣。“

孙朗闻言暗自诧异，没想到贾杰竟有这般见识。这番话确实戳中了要害——他的罐头摊无非占了“新奇“和“便宜“两个优势，才能一炮而红。但致命弱点也很明显：味道实在普通。比起夜市其他半成品，罐头还算可口；可若与家常菜或餐馆现炒的菜肴相比，就相形见绌了。因此生意虽旺，却多是图新鲜的过客，鲜有回头客。这“罐头山“的买卖，注定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孙老板，要我说，你得换个地方。“贾杰越说越起劲，终于图穷匕见，“大学城才是你的福地！那些大学生几个月回不了一次家，整天不是吃食堂就是点外卖，懒得出门觅食。你这罐头比外卖强多了——质量可靠、品种丰富、价格实惠。要是拿到大学城卖，保管那些学生抢疯了！“

贾杰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终于露出了真实意图。孙朗暗自吃惊，他原以为贾杰不过是来敲竹杠的，没想到竟想出了这样一番生意经。

“聪明人啊。“孙朗故作赞叹，随即眉头紧锁，露出为难之色：“这主意确实不错，可我对大学城人生地不熟，贸然换地方心里没底。再说这边生意正红火，总不能说撤就撤。我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啊。“

孙朗心如明镜——贾杰这般献计献策，岂会没有私心？他故意留出话缝，就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孙老板过谦了！“贾杰果然像嗅到腥味的猫，迫不及待地凑上前，“这边的生意自然不能丢，大学城那边又那么大，您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不如这样——“他刻意顿了顿，脸上堆满谄笑，“我好歹当过学生会主席，在大学城有些人脉。要不...我来帮您打点那边的事？“

孙朗心中暗笑。这贾杰倒是打得好算盘，一个主意就想分一杯羹。

“贾老弟啊...“孙朗故意拖长声调，面露沉吟，“这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几天。“

自古以来，都有上杆子不是买卖的说法，现在贾杰既然表现的那么急，那他孙朗，可就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