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条在酒馆中畅饮的蜥蜴

暮色已经近了。

赖特坐在酒馆最靠里的角落位置上，肚子饿得厉害。

赖特？

是叫这个名字吗？

包括自己的名字在内，他已经记不清过去的很多事情了，有些时候走起路来都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在街上撞到个人都得边流出口水来，边给人家赔个不是。

把他变成这副样子的那个人曾经说过：“赖特，你能吃饱饭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但那个人可没说过在“好日子”到来之前自己还要一直耐着饿。

真是个王八蛋。

不行，光是这样回忆也要耗费原本就不多的力气。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想着，他无力地趴倒在桌上，口水直直从嘴角流到桌面。

——好饿。

距离上次大口吃肉，大口畅饮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三天？还是五天？

那可真是段好时光。

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吃霸王餐的人，想要舒舒服服地吃个饱，同时还想不被人打死就必须得小心谨慎地抓住那些贱人每一丝不注意的机会。

有时候他真想跟那些追着讨他债的贱人达成和解，说明自己只是胃口大点，没钱，所以才不得不吃霸王餐的情况，

要是自己有钱，那肯定得合法合规地买一堆的食物来，存在一间大房子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完全碍不到其他人。

但不行呀——上一次他把一个贱人捆绑在椅子上苦苦求他跟自己和解，半夜过去了，眼泪和口水都流了半张地板。

但那个贱人死活就是不同意。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辗转着，小偷般鬼鬼祟祟，

今天是到这家饭菜和酒饮都很有口碑的酒馆里，

吃名为“赖特”的流浪汉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饭。

他一直都是个流浪汉，但时至如今已经不想再流浪了。

这是因为，作为被老天爷眷顾的一个改过自新的人，他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是今晚吗？

——是的，他痒得厉害，因此就是今晚。

今晚过后，赖特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说起来，他总是这么饿，总是吃那么多东西，

还不是为了迎接这个“好日子”的到来？

——“好日子”，我爱你。

酒馆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赖特终于欣喜地看见面前那么多桌子都坐上了人。

服务员们端来一碟碟盛餐与一瓶瓶美酒放在桌上。

赖特流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客人们将美食与美酒塞入嘴中，填进肚子里。

他睁大眼注视那些人吃饭的一举一动。

——快吃吧。

他们吃完了那才到赖特的回合。

——好饿。

赖特看不下去了，把脸埋在桌面上淌着的口水之中。

肚子如雷般爆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决定要放弃胡思乱想的大脑，只管自己的肚子之时。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尖尖硬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头上，头皮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抬起头，眼睛紧贴闪着锋芒的弩箭头。

视线向上，不出意外地在持弩者的胸口上看见了那个标志是长羊角的人头上交叠一把剑和一把枪的金属徽章。

赖特叹一口气。

猎魔人。

这帮贱人，

又来了。

弩机开始颤抖，

赖特要开始吃饭了。

以迅雷不掩之势伸手抓住猎魔人手中的钢弩，扯偏开，离架弩箭擦着他的脸而过。

流浪汉的躯体膨胀撕破脏乱衣物，从胸口辐射向全身长出坚硬的绿色鳞片，头部骨骼撑破人的血肉，变得光滑而极似蜥蜴。

赖特，它低头用一双黄色的竖瞳看着面前正要后退去的猎魔人，但另一只才变化出五根尖爪的手已从后方蓄完了力道，此刻化为残影向前打出。

它已经看见了猎魔人的头在下一刻像一颗多汁水果入口般爆裂开的场景。

“约翰，快退开！”

但从一旁来了个别的人，手里挥舞着两把短刀。

唉，猎魔人总是这么在乎那什么的羁绊，一个接一个的上来送死。

它转而将这准备好的一击化为拳，送给这个着急死的人。

拳头与两片钢铁相碰撞，恶魔的身躯在接触到猎魔人的武器那一刻散发出黑色的雾气。

疼痛感从手指直刺进心脏和大脑。

果然，这些贱人的武器全都是涂过那什么有毒的“圣水”的。

但是，这是一场武器相击的力量比拼，脆弱的人体对上超凡的恶魔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被打飞。

猎魔人脱开手中短刀，胸口直直挨了一拳，随后像一个被踢出去的皮球般飞了有七八米，砸到酒馆的墙壁上。

“斯特林！”

这个被同伴救下一命的猎魔人目不斜视呼喊一声，居然又从身后取出一把更小巧的轻弩，朝赖特的眼睛射了一箭，随后向后跳跃去。

它撇开头，轻易躲过这一箭。

摊平与短刀相击的那只手，两条发红的灼痕印刻在上面。

贱人就是贱人，从来只会耍这种阴招。

赖特生气了，但赖特更加饥饿，看着酒馆里一群尖叫着的食物纷纷逃到大门外，它更加更加着急。

“你，们，不准跑！”

嘶吼着非人的语言，不管顾压根就不是它对手的那两个猎魔贱人，它直接扑向距离最近的食物，爪子和嘴同时用力。

大口吃肉，大口畅饮。

这就是“好日子”。

它的眼睛充红了，再也不可抑制自己狩猎与进食的本能。

一次次扑起，一次次张嘴，在惊恐中撕扯，在无声中吞咽。

吃着，体型不断地变大，外表越来越恐怖，头上长出似羊的弯角来，原本身后长达一米的尾巴更是直接突破了两米，且还在延展。

“这不是一般的蜥蜴人……”

“你走吧，斯特林。”

“等我杀了它。”

两个猎魔人挡在横冲直撞的赖特面前，各自举起武器。

即便持短刀的那个嘴里的血已经止不住了，也作出一番招架并随时准备前冲的姿态。

一根弩箭穿透过鳞片，插到它胸口上，灼痛伴着黑烟燃烧。

赖特将箭拔出来扯成粉碎，手脚并用地冲刺过去，挥动尾巴将持刀的再一次打飞，随后一爪扯烂了那个持弩的上半个身子。

没有人能再阻止它了。

在无打扰中尽情享用完了最后的战利品。

至此，死的死，逃的逃，整座酒馆的一楼已别无活物，一只完全状态的变异蜥蜴人站立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经过一番狂饮狂吃，得到进化的赖特重新恢复了理智。

它感觉到自己很强，特别的强，说是宇宙第一也不为过，

成为了一只站在世界顶点的蜥蜴。

这就是“好日子”。

但它还能再接着吃。

酒店二楼的那些个房间里分明还传来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赖特吐吐分了叉的细长舌头，享受甜美的空气。

它正要跳到二楼去，

却看见酒馆的大门被从外向内打了开。

在那个被自己一尾巴打飞成一滩的濒死猎魔人身旁，一个穿着深棕色宽檐帽，披着灰色方格纹披风的牛仔走进来。

就拿着把手枪，胸上连猎魔人的徽章都没有。

但见了伟大而恐怖的赖特，居然只是淡定地从披风里取出一支卷烟，衔在嘴里，划一根火柴点燃，吸了一口。

赖特狞笑着，吐出不清晰的人话——

“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