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天台的风卷着月考卷在她膝头哗哗作响。最后一道导数题像狰狞的蜈蚣趴在纸面上,她第十七次在草稿纸上复写解题步骤:
已知函数f(x)=x³-3x²+2,求证当x∈(1,3)时……
铅笔尖突然“啪”地折断,在“存在唯一极值点”的结论上划出一道裂痕。她盯着被戳破的“唯”字,喉间泛起熟悉的灼烧感——数学焦虑症又发作了。
“许大学委也逃课?”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她浑身一颤,数学卷被风卷着飘向栏杆外。她本能地扑过去抓试卷,却撞进一团薄荷混着烟草的气息里。
黑色耳钉在夕阳下闪过寒光,陆燃单手勾住她的后衣领,另一只手险险抓住试卷边缘。许念隔着镜片看清他校服领口歪斜的银链,链坠是个破碎的∞符号。
“年级第一的卷子,”他抖了抖沾了铁锈的试卷,“149分还要跳楼?”
许念夺回试卷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无人机嗡嗡声由远及近,她认出是航拍社在拍校庆素材。陆燃突然逼近半步,她后退时踩到松动的栏杆底座。
“你睫毛在抖。”他指尖几乎戳到她镜框,“重点班的好学生也怕处分?”
话音未落,无人机突然失控俯冲。许念只来得及抓住陆燃的衣领,金属支架擦着脸颊划过,失重瞬间少年温热的唇重重压下来。草莓味棒棒糖在齿间碎裂成星,她听见自己后脑勺磕在水泥地的闷响。
“喂!你们哪个班的!”
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时,陆燃正撑在她上方。血珠顺着他眉骨滴在她鼻尖,无人机残骸在两人脚边冒着青烟。许念突然发现视野异常清晰——她的眼镜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陆燃用拇指抹去她鼻尖的血,突然僵住,“等等,你的眼睛…”
许念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浅蓝色校服衬衫第二颗纽扣崩开了。她慌忙揪住衣领时,陆燃已经拽着她翻过天台水箱。生锈的消防梯在脚下发出哀鸣,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着她的手腕。
“松手!”她在风声里喊。
“松手让你摔成二次函数图像?”陆燃回头时,沾血的额发扫过她滚烫的耳垂,“抓紧,要降落了。”
跳进灌木丛的瞬间,许念恍惚看见自己的眼镜挂在月季花枝上。陆燃的外套罩住她头顶,他隔着布料在她耳边说:“教导处见。”
等许念从呛人的烟味里钻出来,只剩满地碎糖渣闪着微光。她摸着火辣辣的嘴唇往教室走,却在拐角撞见最恐怖的画面——宣传栏前,她的学生证照片赫然贴在处分通报里。
“高三七班陆燃,翻墙逃课破坏公物……”戴红袖章的纪检委员突然瞪大眼睛,“许念学姐?你嘴唇怎么了?”
许念倒退半步撞上冰凉的瓷砖墙。镜子里映出她凌乱的马尾,红肿的唇瓣,更要命的是——她左耳垂上不知何时多了枚黑色耳钉。
“借用下洗手间!”她冲进隔间反锁上门,颤抖的手指摸到耳后的机关。耳钉卸下的瞬间,细微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这不是梦,陆燃的外套还裹在她腰间,而原本该在左胸上方的烫伤疤痕……消失了。
晚自习铃响时,许念在隔间找到陆燃的手机。锁屏壁纸是张泛黄的照片: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蜷缩在窗边,手里攥着半块∞符号的拼图。
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
燃烧的数学题:明天六点天台见
燃烧的数学题:顺便说,你解题第三步辅助函数设错了
许念盯着最后一行字,突然想起那道导数题的标准解法。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她终于意识到最可怕的事——那个全校闻名的刺头,看懂了她的解题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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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台
陆燃叼着新拆的草莓棒棒糖,眯眼打量正在验算的少女。晨光给她镀了层金边,他忽然想起昨天那个荒诞的吻——原来好学生的睫毛真的会颤得像受惊的蝶。
“你故意用拉格朗日定理绕远路。”他抬脚踩住她快要被风吹跑的草稿纸,“明明用三次函数图像特性三行就能证完。”
许念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陆燃俯身抽走她的钢笔,在空白处画了条优美的曲线,“因为这才是标准答案该有的样子,像跳breaking时的wave(电流舞动作)。”
钢笔突然在他指间转出残影,许念看着那道行云流水的证明,突然捂住嘴冲向下水道口。陆燃怔怔地看着她呕吐,棒棒糖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原来传闻是真的。那个次次考满分的怪物,真的会在做出完美证明后生理性反胃。
“喂,你…”
他伸手想拍她的背,却被狠狠推开。许念抹着嘴角冷笑:“不愧是处分榜第一,连教务处WIFI密码都能破解去看题库。”
陆燃的指尖僵在半空。无人机残骸在角落闪了下红光,他忽然笑起来:“那我们扯平了——你也没发现昨天那架无人机,挂着GoPro(运动摄像机)。”
许念的白衬衫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想起宣传栏里那张模糊的偷拍照,想起锁屏里那个苍白瘦弱的男孩。此刻陆燃的笑容像淬毒的刀,轻轻挑开她完美优等生的假面。
“现在有两个消息。”他晃了晃手机,“坏消息是视频在我这儿,好消息是…”
震耳欲聋的广播突然响起:“请高三一班许念同学立即到教务处!”
陆燃看着少女踉跄的背影,弯腰捡起那片沾了口红的糖渣。舌尖卷过甜腻的草莓香时,他摸到耳后新生的灼痛——那里本该有块烫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