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生锈的管道滴落，在寂静的废弃化工厂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柯谨贴墙而立，呼吸轻得几乎不存在。他代号“寒鸦“，是组织里最顶尖的杀手之一，此刻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他遇到了对手。
三天前，柯谨接到任务：解决一个叛逃的情报贩子。简单的任务，直到他发现有人抢先一步。情报贩子死在安全屋里，颈动脉被一刀切断，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更让柯谨在意的是，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窗台上一个几乎不可见的鸟类爪印。
“夜枭...“柯谨低声念出这个在暗网杀手榜上紧跟自己之后的名字。他们从未谋面，却已交手多次，总是差之毫厘。
雨水的气息混合着铁锈味钻入鼻腔。柯谨的指尖轻触腰间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知道夜枭就在这里，就像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一样。
“出来吧，“柯谨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我们没必要玩捉迷藏。“
一阵布料摩擦声从上方传来。柯谨抬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横梁上轻盈落下，像一片羽毛般无声地落在他五米开外。那人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
“寒鸦，“对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久仰。“
柯谨眯起眼睛。夜枭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动作却老练得可怕。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你抢了我的目标。“柯谨说。
夜枭轻轻摇头：“我只是接了同样的任务。看来有人希望我们碰面。“
这个可能性让柯谨背后一凉。组织从不允许杀手之间有私人接触，更别说安排他们执行同一个目标。除非...
“测试？“柯谨皱眉。
“或者是清理。“夜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毕竟我们太贵了。“
一滴雨水从天花板坠落，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溅开。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同时动了。
柯谨的匕首划破空气，夜枭侧身避开，同时右手一甩，三枚钢针朝柯谨面门射来。柯谨偏头躲过，钢针深深钉入身后的墙壁。两人再次拉开距离，都在重新评估对方。
“不错的速度。“夜枭评价道。
“你也不差。“柯谨调整呼吸，“不过我们可以继续这样到天亮，或者...“
“或者谈谈。“夜枭接上他的话，“我也有这个想法。“
谨慎地，两人各自收起武器。柯谨注意到夜枭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关节处有长期训练留下的茧子，和他一样。
“谁派你来的？“柯谨问。
“和你一样，'医生'。“夜枭说出组织首领的代号，“但我猜他给我们的是同一个目标的两种说法。“
柯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夜枭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两张照片上的人不同，但背景完全一致——都是明天晚上在港湾区的慈善晚宴。
“操。“柯谨罕见地骂了句脏话，“他想让我们在任务现场撞上，自相残杀。“
夜枭的眼睛微微眯起：“看来我们都有同样的结论。“
雨声渐大，厂房外一道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柯谨第一次看清了夜枭完整的轮廓——瘦削但结实，站姿放松却随时可以爆发，就像他的代号一样，是黑夜中的掠食者。
“所以，现在怎么办？“柯谨问，“我们假装没见过，明天继续执行任务？“
夜枭沉默片刻，突然摘下了面罩。柯谨愣住了——面罩下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约莫二十七八岁，轮廓分明，左眉上方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我叫叶昭。“他说，这是杀手之间罕见的信任举动，“我认为我们应该合作。“
柯谨盯着叶昭看了几秒，然后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罩：“柯谨。“他顿了顿，“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
“因为我们都被背叛了。“叶昭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且我查过你，寒鸦。你只杀该死的人，从不碰无辜者。我也是。“
柯谨感到一丝意外。杀手之间不该有这种调查，那太危险了。但叶昭眼中没有算计，只有一种他很久没见过的——真诚？
“合作意味着背叛组织。“柯谨提醒道。
叶昭笑了，那笑容带着锋利的边缘：“他们已经先背叛了我们。“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叶昭半边脸庞。柯谨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但转瞬即逝的直觉很快被雨声淹没。
“好吧，“柯谨最终说，“我们合作。但有一个条件。“
“说。“
“任务完成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不再联系。“柯谨说，“杀手不该有伙伴。“
叶昭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成交。“
两人重新戴上面罩，仿佛刚才的坦诚从未发生。但某种无形的联系已经建立，就像黑暗中两匹独行的狼暂时结成了同盟。
“明天晚上七点，港湾酒店。“叶昭说，“我会在二楼等你。“
柯谨点头，然后看着叶昭后退几步，纵身跃上管道，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厂房顶部的破洞处，动作轻盈得像真的夜枭一样。
雨还在下。柯谨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是否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但内心深处，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期待——也许这个叫叶昭的杀手，能让他从长达十年的孤独中暂时解脱。
他最后看了一眼叶昭消失的方向，转身没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