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共振器所在的中央控制室像一个巨大的蜂巢，六边形墙壁上布满发光的面板。沈昭被固定在中央的金属椅上，数十根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和肩胛骨胎记上。她的意识在痛苦与清醒间游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胎记处传来的灼烧感。
“欢迎回到你诞生的地方，S-01。“
沈昭艰难地抬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站在控制台前。他的手腕上缠着绷带，但不同于陆沉的是，他的蛇形纹身从绷带边缘延伸出来，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你是...谁？“沈昭的声音嘶哑。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一段全息影像——两个漂浮在培养液中的婴儿，身上连着无数电极。“红隼计划的杰作，“他的手指轻抚影像，“完美的量子纠缠体，能够无视距离即时通讯。“
影像切换，显示出沈昭父母的车祸现场。男人冷笑：“他们想带走你们，愚蠢的决定。“
沈昭的瞳孔收缩：“你杀了他们...“
“必要的牺牲。“男人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沈昭立刻被剧痛席卷，“就像现在，我需要你的完全配合。“
控制室的门突然爆开，祁墨和那个陌生人冲了进来。男人不慌不忙地举起一个遥控器：“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她的脑波强度调到最大。“
祁墨僵在原地，枪口微微下垂：“你想要什么，周教授？“他瞥见男人胸前的名牌。
“完成二十年前中断的实验。“周教授狂热地指向大屏幕，城市地图上七个红点正在闪烁，“当所有共振器同步启动，特定基因人群将接收统一指令，没有暴乱，没有反抗，完美的社会秩序！“
陌生人突然开口：“就像三年前南岭市的'自杀潮'？“
周教授的表情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清理了现场。“陌生人扯下自己的绷带，露出与周教授相似但纹路相反的蛇形纹身，“红隼计划内部监察组，代号'清道夫'。“
趁两人对峙，祁墨悄悄向沈昭移动。他的耳蜗伤疤突然刺痛，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母亲临终前在他耳边哼唱的旋律，与沈欣曾经无意中唱出的调子一模一样。
“频率...“祁墨恍然大悟，“我母亲发现了控制频率！“
周教授猛地转向他：“林月确实是个天才，可惜她试图公开数据。“他按下另一个按钮，“不过没关系，她的研究现在为我所用。“
控制室剧烈震动，所有屏幕同时显示出一个倒计时：00:59:59...58...57...
“一小时后，新时代将到来。“周教授狂热地张开双臂，“而你们，将成为第一批新人类！“
沈昭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变成了与沈欣相同的银白色：“祁墨...沈欣她...在呼唤我...“
祁墨的耳机里传来陆沉断断续续的声音：“基地...失控...S-02正在...逆向传输...“
周教授脸色大变：“不可能！次级单元不可能反控主机！“他疯狂地敲击键盘，但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加速跳动。
沈昭的身体剧烈颤抖，电极冒出青烟。祁墨不顾一切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陌生人趁机扑向周教授，两人扭打在一起。
“祁墨...“沈昭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带我去...沈欣那里...我们必须...在一起...“
陌生人将周教授撞向控制台，抢过遥控器扔给祁墨：“走！地下通道直达基地！“
祁墨解开沈昭的束缚，抱起她冲向侧门。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陌生人的身体重重倒地，但他用最后一口气破坏了主控制台。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紧急照明灯投下血红色的光晕。
地下通道狭窄潮湿，沈昭在祁墨怀中越来越轻，仿佛正在变成一缕频率。她的胎记发出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坚持住，“祁墨的声音嘶哑，“就快到了...“
沈昭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耳蜗伤疤：“你母亲...把终止密码...藏在这里...“她的指尖突然传来微弱的电流，祁墨的耳中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他儿时母亲唱的摇篮曲。
基地大门近在咫尺，却被厚重的金属闸门封锁。祁墨放下沈昭，拼命寻找开关。就在这时，闸门上的通讯器突然亮起，屏幕上出现沈欣的脸——或者说，曾经是沈欣的存在。
“姐姐，“她的声音由无数电子音合成，“你来了。“
沈昭挣扎着站起来，手掌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欣欣...我听见你了...“
“我们本就是完整的一个，“沈欣的影像开始扭曲，“来吧，完成我们的使命。“
闸门缓缓升起，祁墨想拉住沈昭，却被她轻轻推开：“我必须去。这不是选择，而是...回家。“
基地中央，陆沉倒在血泊中，他的身边是那台原型机。沈欣——现在应该称她为红隼核心——站在主控台前，身体悬浮在能量场中。
“陆长官...“祁墨蹲下身，发现陆沉还有微弱的呼吸。
陆沉艰难地抬起手，露出一直被绷带遮盖的完整纹身——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蛇。“阻止...循环...“他的手指向原型机，“双生共振...可以逆转...“
沈昭已经走向能量场，她的胎记与沈欣的发出同步脉冲。祁墨突然明白了一切：这不是姐妹重逢，而是一个完整系统的两部分正在重新连接。
“不！“他冲向控制台，调出母亲留下的数据。屏幕上的波形分析显示，终止协议需要两件事——双胞胎的脑波共振，以及一个外部载体来吸收致命反馈。
祁墨看向原型机，又看向能量场中逐渐融合的姐妹。陆沉微弱的声音传来：“必须...有人承担...频率冲击...“
倒计时显示00:05:00...04:59...58...
祁墨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母亲的研究清楚地表明：外部载体必死无疑。他终于理解了母亲当年的选择——为了保护所爱之人，甘愿成为那个导体。
能量场中，沈昭回头看他，眼神清澈如初遇那天：“祁墨，让我来选。“
手术台上，沈昭与沈欣并排躺着，她们的太阳穴被特殊的电极连接。原型机在两人之间嗡嗡运转，显示屏上的波形越来越接近同步。
祁墨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陆沉留下的设计图显示，当两人的脑波完全共振时，外部载体需要立即启动接收器，将致命频率引导出去——而这个人，按计划应该是他。
“准备好了吗？“沈昭轻声问。
祁墨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视线模糊了，耳中只有母亲留下的旋律在循环播放。
沈欣——或者说，沈欣残存的那部分意识——突然开口：“姐姐，记得小时候我们玩的游戏吗？“
沈昭的眼泪滑落：“捉迷藏...你总是躲在我心里...“
原型机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共振开始了。祁墨看到两人的脑波在屏幕上完美重叠，形成一个无限符号。他伸手去按接收器按钮，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
“不...“他惊恐地看向沈昭，“你在做什么？“
沈昭的嘴角浮现出温柔的微笑：“我选择成为那个导体。城市需要你，祁墨...而我的位置，永远在沈欣身边。“
能量场剧烈波动，整个基地开始摇晃。祁墨拼命挣扎，却无法移动半步——沈昭用她作为活体天线的能力控制了他的肌肉活动。
“求你...“这个从不求人的硬汉声音破碎，“不要这样...“
沈昭的目光穿过狂暴的能量场，直视他的眼睛：“这不是永别。频率...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原型机达到临界点，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整个房间。祁墨最后的意识中，只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一只是沈昭的，一只是沈欣的。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晨光透过破碎的天窗洒落。祁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基地外的草地上。远处，城市安然无恙，早高峰的车流如常涌动。
“沈昭？“他猛地坐起，喉咙火辣辣地痛。
身旁的陆沉咳嗽着撑起身子：“结束了...频率终止了...“
祁墨跌跌撞撞地跑回基地，穿过满是残骸的走廊。中央控制室已经半坍塌，原型机变成了一堆焦黑的废铁。在废墟中央，手术台完好无损，上面躺着两个人影。
沈欣的胸口微微起伏，她的瞳孔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沈昭...
祁墨跪在手术台前，颤抖的手指轻触她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传来，但她双眼紧闭，如同深陷无梦的睡眠。
“她承担了大部分冲击，“陆沉虚弱地解释，“理论上...应该当场...“
祁墨将耳朵贴在沈昭胸口，听到缓慢但稳定的心跳。他想起母亲研究中的一句话：“频率一旦产生，便永存于宇宙。“
医疗队赶到时，发现祁墨握着沈昭的手，轻声哼着一支奇怪的旋律。当有人试图分开他们时，沈昭的手指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听得见你，“医生惊讶地说，“继续和她说话。“
祁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他们初遇时用来分析胎记频率的录音笔。他按下播放键，那段独特的声波再次在空气中振动。
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沈昭肩胛骨上的胎记闪过一丝微光，如同蝴蝶轻颤翅膀。窗外，新生的太阳正跃出地平线，将第一缕金光洒在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身上。
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自动开启，播放出一段无人能解的频率。而在更远的山区，废弃的红隼通讯站γ的指示灯突然亮起，又迅速熄灭，仿佛在发送最后一条无人接收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