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冲突
-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 落红声旻
- 2342字
- 2025-04-24 12:22:16
自别镇抚司而出,张辅所仰赖之“金手指”,竟如潮退海消,再无半分显现。
眼前女子冷眼而立,剑鞘已抵其喉,然他心念所动,却未见丝毫来历。往日但凡遇人,姓名、身份、过往皆若明镜;今番却如瞎子摸象,一无所获。
张辅不甘,试以指尖轻拨剑鞘,却如推石如山——寸步不移。
此女,真将他视作轻薄之徒了。
“在下不过随意观望数眼,姑娘何至于此?”他略显尴尬,作揖欲解其意。
女子冷哼一声,声虽婉转,却寒意逼人:
“你上船之后,双目便未曾离我身侧。若非你无越礼之举,方才所指,岂止剑鞘?”
张辅闻言,不由苦笑。实则确有目随心动之嫌,前世只在电影电视剧见过的假女侠,哪曾真见过这般英姿勃发、剑佩飒然的女侠?
“我看的是江湖气,不是女色……可你信不信?”
张辅吐出“江湖气”三字,那女子似颇为受用,剑锋一转,轻轻收鞘,声气亦缓:
“算你识趣。若非见你眼神尚正,这剑怕已不是点到为止。”
“女侠说的是。”张辅拱了拱手,复又倚舷坐定,闭目不语,不欲多生枝节。
那女子却饶有兴致,见他腰间佩刀、坐姿端凝,似非泛泛之辈,便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张辅微睁双眼,语带讥意:“姑娘尚未言姓,倒先问我是谁,不觉失礼吗?”
女子略一愣,终未作答,只是转身坐回原位,背影静然。
张辅望她一眼,心想:此女不愿述说名字,看来是有什么隐情,但也不愿妄言假名,倒也算个坦荡之人。
张辅见对方不说名字,自己却不侨情,微笑道:“张辅。做些行商营生,这趟是去苏州卖点货。姑娘呢?”
女子默然良久,忽轻声答道:“柏如晦。”
话音落下,舟中风微,水面泛起微光。
“见你佩刀,我本以为,你也是江湖中人。”
张辅轻笑:“江湖?如今太平,百姓安居,官府有律,尚需哪门子侠客?”
柏如晦目光冷峻,忽而起声:
“太平?你去的苏州,贪官遍地,巧取豪夺,榨尽百姓膏血。金楼玉宇之下,埋的全是白骨。你说这叫太平?”
张辅闻言,眉头微动,心中却泛起几分冷意。他原本只当这女子意气用事,然其言语激切,不似虚发。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两人俱静,唯听舟外江水潺潺,载着暮色,缓缓东去。
“你是在骂我?”柏如晦倏然站起,抬手便抓住张辅的肩头,力道不轻。
张辅没料到,方才还一口一个“淫贼”的女子,此刻竟如此贴近,俩人鼻尖几乎相碰,甚至能看清她鼻翼间微微张动的细孔。
“也不算。”他一时语塞,倒真不是为了避嫌,而是觉得这姑娘脾气实在倔得可爱,大抵年纪尚轻,是个才出道的江湖人。
两人尚未分开,忽听船身一阵摇晃,一行人踏板而至。
为首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身着华服,金玉相饰,神情骄矜,眉眼间满是轻蔑。随行的几个家丁持棍随后而来,气焰颇盛。
船夫见状,忙伸手拦道:“客官莫怪,小船已满,还请稍候下一趟。”
那少年却冷笑一声,抬脚便将船夫踹倒在船头,怒道:“谁敢拦我?当我是寻常人?”
船家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扶人劝解:“这位爷,实在是客满了。若不嫌弃,咱们再备一舟……”
“再备一舟?”少年一把揪住船家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苏州知府范廷献之子——范修!这名字,记清楚了没有?”
此言一出,船家与船夫登时变了脸色,声音都带了颤:“是范公子……小人不识尊颜,有眼无珠……请、请上船便是……”
张辅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既不出言也不阻拦。他清楚,自己此时一无官身,二无背景,横加干预只会惹火烧身。
但一旁的柏如晦却站得笔直,毫无避让之意,开口便道:“欺负老人,还敢仗势横行?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人子?”
她拦在两位老人身前,声音坚定:“既然船家说满了,那就是满了。你要上船,自己去等下一趟。”
张辅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他倒不是觉得她说得不对,只是觉得这世道不是谁讲理谁就赢的。
范修本怒气未消,忽见面前女子生得姿容清丽,肌肤胜雪,不由眼神一滞,神色也从咄咄逼人转为轻浮戏谑。
“小美人,这是自投罗网?”他嘴角含笑,步步逼近。
未及三步,女子腰间寒光一闪,长剑已出,剑锋直指其咽喉。
范修立刻止步,眉头微蹙,身后几名家丁也悄然围上,戒备森然。
船家见势不妙,慌忙站出,掩在两人之间,连声劝道:“客官息怒,息怒!船上地方狭小,莫要动手啊。”
柏如晦冷声道:“老人家,这人方才踢你船夫、辱你衣领,你却还要替他说话?”
船家闻言一怔,旋即转身向她作揖:“女侠好义气,只是眼下船已将发,还是以和为贵……”
未料这番话却被范修当场揪住,他冷笑道:
“船家,你方才不是说此船已满?怎的又留人不留我,嘴里话也不牢靠?”
此言一出,船家面色为难,站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只觉进退维谷。
柏如晦见状,冷哼一声,忽转头唤道:“张辅,你不是说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这苏州知府的儿子当街欺人,你来评评理如何?”
说罢,也不管张辅愿不愿意,直接伸手扯住他的胳膊,将他从角落里拎了起来。
“哎?”张辅正侧身作壁上观,闻声心中一跳,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笑意,“这事……其实我……”
范修见状,面色顿变,怒意再起。他一步上前,一把攥住船家的衣襟,冷声道:
“我改主意了!既然船满,那就叫这两人下去——我不想在这船上见到他们!”
船家面如土色,嘴唇哆嗦,不知该劝谁,又能劝得动谁。
“该下船的人,是你。”柏如晦冷声喝道,话音未落,长剑已破风而出,剑锋直指范修胸前。
范修未曾料到她竟当真动手,心下一惊,连连退却,口中急呼:“拦住她,拦住她!”
几名家丁应声而上,但柏如晦出手迅捷,身形一闪,剑势一转,并未真刺,而是趁对方仓促应对之际,左掌陡然翻出,一记劈打正中对方胸口。
“砰”的一声,那名家丁吃痛倒地,滚翻几圈,恰巧摔在张辅脚下。
张辅本欲退避,不想那人跌坐片刻,抬头便见他立在眼前,竟也不分青红皂白,怒吼着便扑了过来,拳头直奔面门。
张辅眉头一蹙,低声一叹:“真是祸从天降。”
他身形微斜,避开对方来拳,顺势一脚横扫,将其踢向舱板一侧。
整艘乌篷船随之轻晃,船头老木咯吱作响,仿佛不胜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