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刺

沈曦泠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词。

狐狸。

来人戴着斗笠一袭锦衣，脸上的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对眸子如墨，身后跟着位同样装扮的随从拿着一把同样粗糙的扇子，两人胯间皆有一鞘双吊耳悬挂在腰间，见形状似是官府用的雁翎刀。

沈曦泠直起身子，这才注意到那人脚边站着个同样年纪的面生稚童。

“如半，你回来了！”

小娘子冲他高兴地喊着，两个孩子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靠在了一块。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她正欲开口，忽的一阵冷气骤至，那人身影如鬼魅般冲过身边，动作快到看不清。

不知何时巷子的末端居然出现了几个手持武器的蒙面黑衣人，刹那间刀光剑影在小巷瞬间绽开。

“快，保护孩子！”

事发突然，沈曦泠来不及细想，拉着青棠将两个孩子的眼睛遮住护在身后。

余光瞥见那人跟来的随从还在原地杵着悠然的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上？”

沈曦泠微竖柳眉，瞪了他一眼。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反倒倚在了墙壁，语气轻松：

“放心，这点人我家……大人能处理的了，我负责保护你们防止被暗处来人挟持作人质就行了。”

闻言沈曦泠不由得把视线再给到巷中激战的那道鬼魅身影，游刃其中片刻便占尽上风。

不知为何，在这本该紧张的氛围里她竟心底萌生了一些莫名的想法。

那人…

倒真又像了几分狐狸。

墙上忽然又窜出两个不速之客，端着弩箭朝那人射去，而后迅速离去。

身侧，那随从对这突生的变故不自觉握紧了刀柄。

尽管那人反应极快划过最后一人的脖颈便避了开来，也仍是被其中一箭擦过了侧脸，头上的斗笠被冲断了绳线滑落身下。

那人长发如瀑倾泻而下，面具下冷冷地传出了一声：“追。”

随从这才行如流水地轻功上墙追去。

沈曦泠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方才她倒真为那人紧张了一瞬，好在他避开了，只是脸上裂了个口子正缓缓汲出几点赤红。

竟还是只会咬人的狐狸。

沈曦泠任由那人走近，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两块银锭，放在还在没缓过神来的青棠手上，淡道：“安置好这几个孩子。”

话罢，再次对上了身侧皙白面庞上那双位于稠密曲翘睫毛下的眼眸。

沈曦泠率先转移了视线，夸了句：“大人好身手。”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为何称呼大人。”

“身着锦衣绣袍腰别官制雁翎刀，身手非常又有前赴后继的杀手刺杀，想必定是官职不低。”

那人闻言虚眯着眸，看不清面具下的神色，似是很隐晦地轻笑了声，视线不移。

“你叫什么。”

沈曦泠不抬眸子，缓道：“民女沈曦泠。”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此人说话喜欢将疑问说出陈述的语气。

只见他又不紧不慢地语出惊人：“沈庭松嫡女。”

沈曦泠抬了眸子。

“大人与家父相识？”

那人的眼眸晦黯，泛不起涟漪，却在面具下勾了勾唇角。

“算是。”

这时，青棠堪堪回过神来，犹豫半刻冲他行了一礼。

“奴婢也见过大人。”

那人并不理会，绕过她们，直至背影消失在了巷子中。

他走后，青棠手掌撑着胸口嘴唇顷刻白了大半，松了口气。

怵怵地望着前方巷末七横八竖正淌着黑红液体的尸体，猛地反胃喉咙间迅速涌上一股酸苦。

片刻，沈曦泠轻拍青棠颤抖的肩膀，递上了帕子。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

松手后，两个小脑袋前赴后继冒了出来。

说话的是那个新来的女童。

“我没事，你们跟着这位姐姐先走，我背着你们的朋友稍后就来。”青棠眼角挤着泪，强忍呕劲挡在他们身前，凑近了沈曦泠的耳朵又悄声询问，“小姐，孩子们见不得血腥，要不领他们换一处地方吧？”

沈曦泠牵上两个稚嫩的小手，垂眸定定地看着青棠艰难地从灰黄的棉堆中背上了感染风寒的孩童，没有言语。

明明方才还拦住递上帕子让她小心感染，现在自己却毫不在乎地背着，任由灰渍沾染平日里最为珍视的衣裙。

“我来吧。”

青棠眼睛瞪大踉跄退了几步，摇摇头。

“小姐他不重的，奴婢自己来背就行了！”

“路远无轻重，你先缓缓一会换着背。”

听到这话，青棠这才犹豫地松了口，缓缓将病童交给沈曦泠背着，自己拉着两个孩子走在前方一步三回头。

“小姐切忌莫要勉强，若是感觉有些累了就让奴婢来背。”

良久，几人前后出了巷子，忽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的行人也稀释了几分。

“青棠你先把他们安置好，这孩子本是寒症不能淋雨，我跟他先在此避一避等你拿了伞来接我们。”

“可是小姐……”

正当青棠还想说什么时，沈曦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不会有事的。”

青棠思来想去同意了这个想法，领着两个孩子快步远去。

雨点渐渐瓢泼，遮板下，女子怀中紧抱着闭上双目脸色惨白的孩子。

突然，一张节骨分明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向上看去，那双黯淡宛若狐狸的眸子如约而至，身侧另一手撑着柄黑伞。

见女子没有动作，他这才淡淡开口：“我让人去寻他们了。”

沈曦泠注意到那只撑伞的手上指尖勾着一个连着细线的药瓶。

“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

男人声线平缓，眸色静如止水。

“来时听到了。”

沈曦泠松开怀抱，无视那只伸来的手，俯身准备重新背起病童。

刚欲起身时，听到男人没由头的又一句话，她霎时顿住。

“你可愿与我这种人成婚？”

夜色笼罩下，那如瀑的长发灰黯许多，凝着男人脸上泛着点滴亮色的面具，沈曦泠原本皙白的面容上依然神色如常，将情绪掩饰的极深。

只是弯着如画的眉眼，“像大人这样出门需得戴上面具躲避仇家刺杀的，民女怕是有些担心有天在街上仅是买个扇子便被一群杀手劫了去。”

说着，她视线停留在了男人脸颊上的伤口上。

仿佛在嘲讽连自己都护不周全的人还妄想着谈婚论嫁护妻儿老小周全。

男人也不恼，一字一句地慢慢吞吐地回道：“那可由不得你。”

“是吗？”沈曦泠平静的顿了顿，“大人可知明日就是民女与镇国王的婚期，若你真是这般手眼通天，倒是可以让民女好生见识见识。”

说罢，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下凝聚交错。

许久，男人才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