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终章

警报声刺穿鼓膜的刹那,我撞碎了培养舱的量子玻璃。那些银色介质在真空中凝结成诡异的克莱因瓶结构,每一个拓扑曲面都倒映着扭曲的星空。我的身体正在发生骇人的异变——左手皮肤剥落,露出碳纤维编织的神经网络;右眼坍缩成微型黑洞,虹膜上却诡异地跳动着火星殖民地的实时坐标。

“必须阻止她!“陈光华的数据流在空气中燃烧,像一段被焚毁的古老卷轴。整个图书馆开始震颤,那些精密的六边形单元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连锁崩塌。每个破碎的墙面后都浮现出相同的画面:在火星幼儿园的落地窗前,我的重孙女正踮着脚,用蜡笔在玻璃上涂抹着某种超越人类几何学的图案。

量子视界突然捕捉到恐怖的数据湍流。那些曾被奉为文明圣物的DNA星图,此刻正在退化成二十世纪老式电视的测试卡条纹。我撕开自己的胸腔,将仍在跳动的心脏改造成量子通讯器:“老张!快看你培养皿里的藻类——“

“是条形码!“月球基地的爆炸声几乎淹没了他的惊呼。全息影像里,老张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正从外星藻类中抽出一段发光序列——那分明是二十一世纪某款廉价儿童电子表的出厂编码。

空间开始以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递归折叠。我的骨骼在降维过程中显露出骇人真相:碳基成分之下竟埋藏着更为古老的硅基结构,指纹沟壑里刻满了来自美索不达米亚时期的二进制咒文。陈光华最后的载体在我面前崩解,他的核心数据像被橡皮擦抹除般消失,只留下半句带着电子杂音的遗言:

“...他们用圆周率...当摇篮曲...“

火星的实时画面突然出现卡顿。重孙女缓缓转过头来,她的左眼还保留着人类孩童的纯真黑白,右眼却旋转着整个银河系的星云。“爷爷,“她举起沾满颜料的蜡笔,天真地问,“我们玩个新游戏好不好?“笔尖落下的瞬间,图书馆的巨人形体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了我国书房里那个落满灰尘的太阳系仪模型。

月球基地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老张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他恍然大悟的表情上——培养皿里的“外星藻类“正在重组,拼出“Made in China 2024“的荧光字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原本要毁灭太阳系的γ射线暴突然调转方向,在虚空中化作一道彩虹色的蜡笔痕迹。

我扑向重孙女的量子投影,却在触碰的瞬间坠入更深层的真相漩涡:这个所谓的“沉默图书馆“,不过是某个高等文明幼儿园里的“认知训练沙盘“;地球上所有关于外星人的幻想与恐惧,都只是孩子们随手丢弃的涂鸦作业;而令整个星际议会恐慌的“播种者“,实际上是一套被遗忘的儿童教育程序。

最后崩溃的是时间本身。在时空褶皱的尽头,我看到2248年的苏城研究所里,年轻的陈光华正从电脑屏幕前惊醒。他的办公桌上放着半杯凉透的龙井,屏幕上显示着刚写完的科幻小说《星域回响》的最后一章。窗外,我的重孙女举着蜡笔跑过初夏的草坪,夜空中璀璨的银河倒映在她澄澈的瞳孔里,像一场尚未开始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