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醒吗,今天上山了。”屋外传来了略为不满的声音。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白袍,长发飘飘,颇有仙家道骨之风。应无缘对他也是十分恭敬,他听说这次带他上山的人叫应诚,是一位问心境的高手,心若明镜,可明是非,常年镇守通天道山门。
对于普通人,登千丈的山需要数日。而对于问心境修士而言,可借天地之力,通天道的修士五行属水,可借溪流登山。从通天山顶出发,数支潺潺青溪注入通天河。从山脚下借来一叶竹排,在应诚的控制下竹排向山顶疾冲而去。
夕水州志记载:“通天山高一千丈,千丈纳有四季景。”在山脚下,林木参天,枝繁叶茂。再往上落花缤纷,雨打梧桐,刹那间,世界由夏入秋。再往上就是常年负雪。不过半时辰,就来到了山门口。山门外大雪纷纷,而大门内却是春意盎然,百花齐放。小时候,应无缘听师尊说山顶是一方小世界,为通天道祖师点化,自远古年代就已存在,不受外界环境影响,自成一体。走进了山门,一阵暖流从应无缘心中流淌而来。对于修道者而言,这方小世界时间过的更慢,天地灵气更充裕,天道规则更为完善,与外面相比,这里更像是一方桃花源。
大约走了十里地,两人就来到了一片竹楼。通天道的大部分修士都住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打坐。这是通天道的修炼方式。在这里的孩子年满三岁就用兽血沐体,用的兽血品质越好,对其体质提升越大,修行之路就能走的更远。在辉煌年代,各大教统都会去天域猎杀纯血兽族,如琉璃金刚,穿云神雀,黄金古鳄。一个修行者在幼时以琉璃金刚血沐体后,就可刀枪不入,进入炼体境大圆满,可随时入问心境。但自残破纪元以来,天域变为魔域,纯血兽族大多魔化,实力大增,在魔域猎杀它们无疑是痴人说梦。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魔血大多为人域南部御魔关所产,数量稀少,求大于供,价格高昂。
当应无缘走到自己的竹楼时,已至日中。竹影透过竹窗,静静地躺在一袭白衣上。远远可见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在楼中对弈。见到这一幕,应无缘疾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大喊:“尊哥,我回来了!。”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惊讶。缓缓的说道:“一年不见,倒是长高不少,这几天我们兄弟好好聚聚,以茶代酒,共度良宵。”
白衣少年比应无缘大八岁,和应无缘一样,生于通天道,却从小就没有修行。但与应无缘不同的是,他从小住在山上,受掌教宠爱,从小学习阴阳术,对弈更是一流。小时候自己被山上炼体境修士欺负时,都只有他站出来,教条道规,天地大道,以文克敌。与他相比,应无缘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萤火虫围在皓月边。再过几天,就是白衣少年应成尊的成冠礼了,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他决定送一件独特的礼物给他。夜里,应无缘翻来覆去,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礼物更合适。
正值其思虑间,裤袋中的孔雀石又散发出绿色光泽,如一颗小型恒星,光芒挤满这个竹楼,却不向竹窗外溢。应无缘又是一阵眩晕,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大片黑色的浪潮涌向海岸,吞噬一片片红树林,一座座村庄,所过之处,白骨累累。
“人事难得,如卦相叠,变了爻画,替了卦辞。”一位老道士站在空中俯瞰这一幕,幽幽地感叹道。这正是上次他在梦中看到的老者,只不过,这次的老者面容更为憔悴,意气低沉,白衣道袍上也沾满了灰尘,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分决绝。
突然,老道士的眼神看向应无缘,掐指一算,口吐鲜血,惊讶地自言自语道:“我这一去,我道气数将尽啊,却又有屡缕亮光闪烁,这孩子又与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命格混乱,看不透真身,看不透未来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道你就别算了,到时候人都死完了,你的破道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一个大汉爽朗地说道。
“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我们携天命而来,修道百万年,人域万千生灵,为我们修筑庙堂,以我们为信仰。浩劫当前,我们定不能有所退步,哪怕消散世间,道统覆灭,也定不让魔瘴东进一步。”青发老者缓缓地说道。虽然应无缘从来没有见过青发老者,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
“各位道友,事态演化成这样,在座的都有责任,今日让我们在此齐力将这魔瘴清除吧!”一位紫发老头大吼道。
穹宇上紫光大盛,化为一束长矛刺向黑浪,百里内的黑浪霎时湮灭。与此同时,空中日月同现,太阳光束笼罩着一个青年男子,银月下隐约可见一女子。日月交融,撞向黑浪,瘴气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一个个人物各显神通,将黑浪逼回了海中。众人士气高涨,欲进入海中寻找母海动乱的根源。渐渐地,众人消失在应无缘的眼中。又是一阵恍惚,应无缘猛然惊醒,看着窗外的青竹,长舒一口气,那黑色的潮水实在是太压抑了,吞噬一切生物,自己却没有一点生命力。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应无缘一打开门,只见一个体态肥胖的白衣胖子不屑地瞪着他,嘴里大叫道:“小子,是山下住狗的茅屋配不上你了吗?你这丧门星怎么跑来山上了,每次你来我的修为增长就停滞不前。”
看到这胖子,应无缘的头缓缓低下,小声说了声对不起。显然,这不是这小胖第一次刁难他了。
看着应无缘服软的样子,胖子地语调更高了,大笑道:“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贱种,赶紧滚下山去吧!”这小胖子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也跟着跳了起来,蓬松的皮肤上又显得狰狞无比。
“我有爹,而且我爹一定会来找我的。”应无缘紧握拳头,面色通红,大声喊道。
此刻周围已经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人,通天山上向来清静,此刻的嘈杂自然吸引着这些看客。
“你还来劲了,小心我揍你。”胖子说罢便攥紧拳头一拳打在应无缘胸口上。
一拳、两拳、三拳……重重地轰击在应无缘身上,应无缘的胸骨在拳击下发出尖锐的脆响。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口角中喷涌而出。
就这样,应无缘被打了一个时辰,鲜血已经浸润了全身,白色道袍被染成了深红色,应无缘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话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胖子看。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却无人阻止,相反,他们拍手叫好,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突然,清风拂过山腰,嘈杂的人群被分成两半,留出一条过道,一个白衣少年缓缓而来,幽幽地说道:“应知著,通天山乃通天道圣地,岂可见血,简直放肆!别以为你是二师叔的儿子就可以胡作非为,罚你一个月禁闭。”
小胖子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仅瞄了一眼白衣少年,嘴巴就紧闭起来,灰溜溜地离开。众人见此状,也是各自散去。
在看了应成尊一眼后,应无缘微微一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