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蛙鸣陇上**

谷场边的老柳树抽了新芽,林青蹲在田缺口测水。鹅卵石砌的导流沟泛着粼光,他伸手搅动水流,指节抵住石缝间卡住的枯枝。这沟渠还是祖父那辈垒的,分水刻度早被磨成月牙状。

“上游来水比往年浊。“沈延川的声音混着草叶簌簌声。他背着竹篓从坡上下来,篓里装满紫云英嫩叶,裤脚扎得老高,露出的小腿沾着泥斑。

林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怕是野猪拱了南坡的保水林。“去年冬旱,野兽下山觅食的蹄印至今还留在西沟。他望着沈延川篓里的紫云英,嘴角不自觉扬起——这人如今分得清猪草和绿肥了。

日头跌进竹筛眼似的云层里,两人沿着田垄往家走。沈延川忽然停在水车旁,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镇上李铁匠给的。“打开是撒着芝麻的冻米糖,糖块裂痕间透着琥珀光。

林青咬住糖块时,舌尖扫过他指尖。沈延川捻了捻发烫的指腹,低头去看水车的榫卯结构。老旧的水车轴吱呀作响,轴心渗着亮晶晶的松脂,像是谁昨夜来补过。

灶屋飘出蒸芋头的香气,沈延川将紫云英倒进石槽捣碎。草汁染绿木杵,混着豆饼渣泛起青沫。林青扒开火塘灰,埋进两个鹅卵石——这是给稻田驱寒的土法。

“明日去补南坡的保水林?“沈延川搅着绿肥汤,袖口挽到手肘,小臂浮着淡青血管。他总能在林青开口前说出下半句,仿佛那些农事经早顺着炊烟飘进他心里。

林青用火钳翻动鹅卵石,火光在脸颊跳动:“带着竹弩。“话音未落,沈延川已往箭囊塞进艾草团——驱虫的熏烟弹是他上月琢磨出来的。

暮色漫过晾晒的蓑衣,沈延川忽然握住林青手腕。常年握锄的掌心粗粝温热,指尖点在虎口旧疤:“这道伤该用枇杷叶灰敷。“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是终于找到归还那碗青团情意的由头。

林青望着交叠的手,忽然想起惊蛰那日山涧旁的白鹭。那鸟儿也是这样,先用羽尖碰了碰他的影子,才肯低头啄食掌心的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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