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回头,正好撞见那鬼影。
夜色里,它面目狰狞,四肢长如竹竿,甚至无法辨别出男女。
见我瞪它,恶鬼唾液横飞,想要一把上前将我撕碎,却望而止步。
我的猜测没错,烛光所在之地,恶鬼无法侵袭,所以头一晚点亮烛光的段悟孔强屠胜楠三人相安无事。
没有点亮蜡烛的宋度自己开门寻了死。
而现在,我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恶鬼腰间挂着两张相牌。
看不清是什么字,但我能猜得到,那应该是老爷子和宋度的相牌。
段悟孔强的相牌绝不在它这,因为这两人不是被恶鬼所杀,背后行凶者另有其人。
“把相牌给我,咱们没必要鱼死网破。”
我拿起血契完成后的阴斑鬼相牌,毫不遮掩眼神中的凶狠。
“你也好,屋子里那女人也罢,都得死!”
恶鬼双眸透着红光,杀戮迷眼,它完全不会在乎我说什么,只是后退两步,有了几分去找屠胜楠的打算。
我冷哼一声,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我将再无翻身可能。
于是我做了最后一个大胆到癫狂的决定,一口吹熄蜡烛,手持阴斑鬼相牌扑向那恶鬼。
燃灯命续,人死灯枯。
我脑中回想起之前电话中瞎眼张说过的话。
想要跟这些精怪鬼魅搏命,心中一口气不能散,更不能怂。
恶鬼大概也没想到我会如此拼命,但这对它来说并非坏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恶鬼两条后腿猛地用力,双手皮肉脱落,两处十根白骨手指,迎面而上。
从小到大,我在姐姐的供养下读到了初三才辍学。
这些年里,我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可在这个世界,不是你学习好就能被人高看一眼的,尤其是我这个被人称之为没爹没妈的野种。
所有人都欺负我,甚至会在放学的夜里,团团围上,按住我,用圆规在我脸上刻下野种两个字。
皮伤易合,心伤难愈。
从那时我就明白,想要苟活于世,我能做的就是比别人更狠,狠到别人怕我,不敢欺负我。
当初,我打折过同学的鼻梁,现在,我一样能打死面前的恶鬼。
我要这些人都看看,我比他们所有人都狠。
心中恨意袭来,我后退一步,躲开恶鬼攻击,手中紧攥着那块阴斑鬼相牌,一个高跳,骑在恶鬼后背上,将相牌狠命砸了下去。
恶鬼哀嚎一声,身子不稳,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这相牌真的可以伤到它。
我越挫越勇,一刻也不敢停歇,单手改为双手,攥紧相牌,一下又一下重击恶鬼后脑勺。
汁水四溅,恶鬼挣扎更凶。
它力气比我大的多,像是斗牛场里的野牛,以蛮横之姿高高跃起,后背冲地,重重摔下。
“噗!”
我五脏六腑都在哀鸣,刚才吃的那口沙果抵挡不住冲击,全都吐了出来。
我吃的很少,这一下吐出更多的是胃酸。
可我下盘依旧紧绷,毫无松懈。
攻击不停,手中相牌更红。
很快,恶鬼的反抗变成了挣扎,又从挣扎变成了苟延残喘。
我毫无怜悯,下手越来越重。
大概砸了它几十下后,恶鬼又一次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我大喘着粗气,见这鬼东西消停下来,我不保准,又砸了它十几下。
这回,恶鬼身形涣散,白光飘起,不过是片刻光景,身下便没了恶鬼身形。
它魂飞魄散了,我赢了,还活着,没死。
我强忍着全身散了架一样的疼,只是望向自己双手,因为刚才缠斗,我每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擦伤。
皮开肉绽,却没流一滴血,全都被相牌吸了个干干净净。
我没功夫在乎这点皮外伤,只是一用力,将左手手背上藕断丝连的皮肉一把撕下,又捡起地上那两块相牌。
借着月色,我看的清清楚楚,这两张相牌分别是脑蛊人和葬命仙。
我记得很清楚,葬命仙一直没出现过,这应该就是老爷子那屋里的相牌。
至于另外一块脑蛊人,正是之前宋度的相牌。
我在脑海中将见过的相牌重新罗列排放,六张相牌分别是人神鬼尸仙妖。
这莫非和瞎眼张的六相术有关系?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晨阳,晨阳?你没事吧?”
我长叹口气,真没想到,他连这么一会都忍不住,还是有道术传承的弟子呢,我呸。
身后那人跑的很快,几步就来到我面前,正是屠胜楠。
见我如此,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怎么这么严重,你还好吗,相牌抢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我很好奇,你的线索是什么。”
“什么?”
屠胜楠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随即化成疑惑:“什么线索?”
“别装了,段悟。”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且又陌生的女人,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屠胜楠已经死了对吧,尸体被你埋在了林北某处,小水流附近那片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屠胜楠有些委屈,“咱们不是商量好抢相牌吗,你怎么糊涂了,晨阳,这大半夜的你别吓我好不好?”
我多希望我的怀疑是假的,可我知道,这都是真的。
为了让她死心,我再次问道:“那人叫什么来着,三十一岁的那个。”
屠胜楠紧闭双唇,没吱声。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但是你现在这样装糊涂真的没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跟这恶鬼打完一架,也能摸清真相,却还不肯说清楚,怎么,想让我死的不明不白?”我摇了摇头,“没必要,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我真的死了,也要摸清真相,告诉我,你的线索是什么?”
“五人局,一人独活,心狠者可承六相。”
屠胜楠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我听的一阵苦笑:“瞎眼张还真是不公平,到头来,就我的线索最晦涩难懂。”
“李晨阳,我的换皮之法向来是最能瞒天过海的,没一个人能看出其中门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屠胜楠的?真因为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他是谁吗?”
屠胜楠,或者说段悟,终于不装了。
他松开我,重新恢复成之前段悟的声音,斜靠在墙边,等待着我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