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恍惚。
深刻的记忆中，在见到这位李家部曲督的时候。
他四平八稳，有三捻胡须，虽然穿的是长衫，却有大将之风。
气场很大，眼角还有刀疤，何况还是豪强李家人，身上自带着一股凶悍气。
当年他五十多，一转眼六十并不奇怪。
六十确实已经老了，要是生病更是老的快。
瞬间老蔫了，也是常有的事。
另外。
陆暮低头沉吟，不太相信。
其一，李家当地豪强，不仅仅是李铁心一脉，有能耐的垄断着各大官职，部曲督老了，位置没有人盯着，是不可能的，也许是不得不卸任。
其二，流民反了，就要出大事了，也许他收到了消息，不愿在战乱之年任职，借病退位。
装病，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人情往来。
李铁心这一脉真的倒了，自己要帮，恩情就是恩情，别无他法的事。
即便，终究没有结纳…
看望还是要的。
当即。
陆暮便早早出门，乘着马车前往李铁心的宅子。
路上。
陆暮回忆着，成为曲长之后，这几年之间，也来过几次李铁心的家中。
知道他的家小有几，五儿三女，孙子辈有十八人，其大儿也四十五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此话在他身上并不凑效，他的儿孙子嗣，大多都不过是一个常年游走在花楼的纨绔，仗着豪强，终日买醉，不学无术的米虫。
这在豪强子弟之中很常见。
恨铁不成钢吗？
一代不如一代吗？
或许！
陆暮其实颇为羡慕这般人。
讲道理，没有钱，想要挥霍也挥霍不起来不是，要有身家底气，谁还一心想着出头？
随着脸上的恍惚落下，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李铁心的家子宅院。
豪强乃是整个宗亲脉络，李铁心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支，这不能称为李家，只能说是李家豪强其中一家。
“我竟然都有这个底气，认为这豪强一代不如一代了？”
“从考第开始至今，一步步往上走，最近还深交了庶族，也有了修仙法门，底气积攒至今，所以连豪强这般庞然大物，在我眼里，也不是不敢想了？”
“莫不是飘了？”
陆暮摇了摇头，暗自提醒着自己要稳。
却也暗中比较，如果仅仅是这李铁心一脉，不算上整个李氏豪强的话。
自家即便是庶族，李铁心又卸任了，儿女又一代不如一代，如此前提，相比较底气的话。
也不差于他们多少了。
“陆曲长大人，你来了？”门前的门丁，今日的态度都似乎更好了些。
陆暮点了点头。
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在陈府门前，那呵斥“站住！”嘀咕“谁家还没有穷亲戚”的门丁，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陈宅烧毁后，他可还活着，思忖间来到了大厅，口里说着：陆某，前来看望李大人。
事实上，部曲督统领约5000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曲长也才是约统领400人，下设屯、队。
也就是说，李铁心部下的曲长，不仅仅是陆暮，还有许多，大多都是养士，辟除，其中少数是结纳的上客。
子嗣儿女有限，不可能每个曲长都能结纳，陆暮便是落空的一个，当然，陆暮也无所谓，没有这份结纳恩情，将来反而轻松。
只是，陆暮微微惊讶的发现，到来的曲长，才仅有他一个。
不由得暗自摇头。
“世态炎凉了。”
是的，此前还觉得李铁心病倒，也许不实，如今看来，恐怕是真的。
果然，迎面走来一名满脸愁容，四十好几，身穿锦衣，却神色虚浮的中年。
长相和李铁心有几分相似。
陆暮认得他，名字叫做李原，李铁心子嗣中的大儿，也是不学无术的主，根本没有李铁心的干练，就别提想着豪强去垄断官职了。
他见是陆暮，也认识，忙开口道：“陆……曲长，我爹在这边，我带你过去吧。”
“好。”陆暮点头，心里也诧异，以往他可不会拿正眼看自己。
一如既往，仿佛叫唤一个多么不相干的人…那个谁。
竟然，这都叫上曲长了。
另外。
陆暮在一个床榻上见到了李铁心，瞳孔一缩。
想不到才六十的人，一场大病下来，竟然苍老成这般模样，嘴巴也歪了，要不是他眼角的刀痕，陆暮根本不敢想象这是当初的那个部曲督。
他看似很虚弱，紧闭着眼睛，似乎有些痛苦，脸色时而露出难受的神情，被子外的一只手有点抽。
陆暮心里叹气，看出这是中风了，并且挺严重的。
这上了年纪，再病一场，就老的很快。
相较于养气通络的陆暮根本就比不了，八十了，看似还是五十般的硬朗。
再看现如今的李铁心，陆暮只能感慨这生老病死，病来如山倒。
一旁的李原苦涩的叹气，小声说着：“我爹他恐怕是要一直躺下去了，唉，我们出去说吧。”
大厅。
在这里，陆暮还见到了李家的其他子嗣，他们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陆暮。
“你便是我爷爷在位的时候，提拔的一个曲长吗？”其中，一个身穿黄衫，手腕戴着玉翡翠的一个女子，二十出头，看向陆暮，口里下意识的问着。
许是当惯了大小姐。
那势头改不了。
“依依，好好说话，你可别胡闹！”李原连忙眼睛一瞪，有些抱怨的说道：“你嫁给苏家，结纳的苏家曲长可都还没来，实在不像话，这位陆曲长难得来看望，便是念情，以后，我们还要依仗别人的。”
所谓养士，本就是为了稳固威望。
为的就是这天，只不过，李铁心倒的太快了，一些恩情还没有落实。
陆暮看在眼里。
也听在耳中。
这位叫做依依的，陆暮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印象，是李铁心的孙女，嫁给另一位曲长的子嗣，和苏曲长结纳了。
自己，既然没有结纳，李铁心的提拔恩情没的说，但是和他子嗣的关系，终究是淡的。
另外。
陆暮也没有逗留多久便提出回去了。
“陆曲长，陆大人。”
身后，李原亲自相送，期间他摇头叹息，显然也听说了，出大事了，有人反了。
恐会波及到此，只要来了，首当其冲恐怕就是当地豪强。
恰逢其父亲病倒，难免忧心忡忡，想要求问陆暮，如何是好。
不过在门口的时候，陆暮劝住了，让他不必多送，不必多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能帮则帮。
陆暮深吸一口气，心里暗自决定，养士的恩情，那是必定要还的。
至于，如何还，还多少，将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