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被贾环的话问的微微一怔，一下子张口结舌，娇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知如何应对的神色。
赵姨娘见她迟疑，知道儿子的话有些唐突，马上笑着接话道：“蓉大奶奶，你三叔叔近来读了不少医书，若你有什么不爽利的，尽管说出来，我们正好也试试他的本事。”
这话说的颇有点水平，算是把秦可卿给架起来了。
“呃……”
秦可卿自然明白赵姨娘这番话的意思，只是这半夜三更，谁家会跑到别人家里自告奋勇地看病？
还是让个正当年的小伙子给小媳妇看病？
秦可卿隐约觉得此事不妥，但她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心性柔弱，一时并不知道如何拒绝。不过若她真是凤姐那急三火四的性子，也就不至于被贾珍那腌臜坯子盯上了。
贾环意识到秦可卿的迟疑和面皮薄，轻轻一笑，故意用一种戏谑口吻激将道：“侄媳妇若觉得男女有别，那不说也罢，娘，咱们先回去罢。”
秦可卿知是激将，只是碍着面子不愿得罪，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叔叔误会了，都是一家子亲戚，哪来的什么男女有别？我只是……只是担心，若是为了小事耽误了三叔叔读书的功夫，岂不是罪过？”
她的语气愧疚又委屈，好像真成了她的不是一般。
赵姨娘见状，马上笑着打圆场道：“蓉大奶奶说笑了，你三叔叔素来功课最好，这可是阖府尽知的事情。”
秦可卿下意识整理一下衣襟，勉强笑道：“说来也是，三叔叔才智超群，岂会为这些琐事耽误功课。”她稍作停顿，目光望向一旁伺候的瑞珠和宝珠，轻声道：“今儿晌午小厨房做的火腿鸡丝汤很好，你们去吩咐小厨房再做些来，给叔叔和姨娘尝尝。”
“哎~”瑞珠应声，一脸乖巧地走向外头，动作轻盈而得体。宝珠也随之应和，两人同时快步走出门去。瑞珠心细，刚走出门外，便悄悄关好了门，生怕那屋里的话音泄露出去。
屋内。
秦可卿微微靠在椅背上，似乎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赵姨娘和贾环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贾环伸出手，道：“侄媳妇儿，我先为你诊一诊脉吧。”
秦可卿微微点头，轻声应道：“那就有劳叔叔了。”
贾环直接诊脉的举动正合她的心意，她并不信任贾环的医术，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此刻正好等着他号不出什么灰溜溜走了便是。刚刚打发丫鬟出去，也是担忧这不成器的信口胡吣出什么不好的病，让丫鬟们听去浑说，白白给自己添麻烦。
她心中暗自打算着，缓缓抬起左手，手指纤细，白如凝脂，那只手优雅地伸出，她轻轻拽拽衣袖，露出半截洁白如玉的腕子。
秦可卿很自信自己的手，她的手极美。前年和贾蓉婚前相看时碍着礼数不能见面，贾蓉那色中鬼本不太情愿，担心秦可卿是个无盐，当时秦可卿便是在帘后递了一杯茶给贾蓉。
就这一只手，便把个贾蓉勾的五迷三道，当日便应承了婚事。
因此，秦可卿此刻也存了点戏弄的心思，想让这大半夜登门的不速之客出点丑，自觉点离开。
但贾环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他宁心静气，伸出手轻轻搭在秦可卿那只如瓷般的细腻手腕上，指腹轻轻按上去，感受到她的脉搏跳动。
他神情肃穆，倒真是一派法相庄严的模样。
他竟然没看我的手？
秦可卿微微惊讶，一股莫名的失落自心底滑过。
她下意识盯着这没说过两句话、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三叔叔，感受着来自脉搏的咚咚声，只感觉芳心也跟着乱跳起来。
空气很静。
她的目光落在贾环的手上，她忽然意识到这少年的手竟然也格外好看，修长如竹节的手指，嶙峋却匀称的指骨，还有……
覆着一层细茧的指腹。
秦可卿心里的念头乱而纷杂，少年指尖的触感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使她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良久。
房内的气氛异常宁静，贾环的目光依旧专注诊脉。忽然，他缓缓开口打破沉默：“侄媳妇近来可曾觉得小腹隐痛？”
秦可卿一愣，随即有些慌张地点点头：“正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害怕贾环会发现她的病情，心中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贾环微微皱眉，“是否还有失眠盗汗、头晕眼花、畏冷乏力、恶心少食等症状？”
秦可卿的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钦佩，几乎是下意识点头道：“不错，我确有这些症状！”
一旁的赵姨娘听见这话，不禁笑起来，轻声道：“环儿，你怎的知道这些？”
贾环并没有理会她们的惊讶与吹捧，而是故作严肃地看向秦可卿，接着道：“侄媳妇儿，你的月事正常吗？月食前后下腹是否还常有冷痛潮湿瘙痒之感？”
秦可卿脸色一红，顿时感到一阵羞怯，语气中带着几分踌躇和不知所措：“这……这……叔叔怎的忽然问这些……”
贾环面色依旧平静，不动声色道：“病不忌医，你不必把我看做男人，大夫不分男女。”
他说的理直气壮，把个秦可卿唬的无地自容。女人反觉自己心脏，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她低下头，俏脸潮红道：“确如叔叔所说，我的月事时常不调，有时几个月不来一次，有时却又一月连来几次，量也不正常，常常伴随冷痛潮湿瘙痒之感。”
她的声音很轻，这都是丢人的事情，不然早就出去找大夫看了，也不至于拖到今天。
贾环听后微微点头。
他把诊脉的手收回，眉头微微紧锁，久久没再说话。
自古病人最怕大夫不说话。秦可卿看到他这番神情，心中也是一慌，脸上的红晕消散几分，一股不祥之感涌了上来。
她有些担忧道：“叔叔，这……这病很难医吗？”
贾环沉吟片刻，故作凝重之色：“倒不是难医……只是——”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似乎颇为为难。
秦可卿的心脏猛地一跳，急忙开口道：“叔叔但说无妨，只要我能找能做的，我一定尽力。”
贾环轻笑一声，摸着下巴慢条斯理道：“你有此心便好，”接着，他故作深思状，语气逐渐转为严肃，“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刚刚后三者我都做了，若要真正诊断，可能还要——”
秦可卿的心跳骤然加速，眉头微微一挑，急切问道：“要什么？”
贾环故意顿了一下，眼神淡淡地扫过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要看看。”
“看看？看……看哪里？”
秦可卿瞬间愣住，美眸定定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