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醉掩良计贾作假,苏医巷里议杀人

贾环并没有直接回府,反倒是找了个酒肆,也不管什么酒,只一通痛饮,把自己搞了个酩酊大醉,然后才装作醉醺醺的样子,直奔王熙凤的院儿里冲去。

下人们自然是不会让他进去的,只把他拉到客房。贾环装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哭的一声比一声高,把王熙凤的大丫鬟丰儿哭的六神无主,让两个婆子拉住她,径自去找平儿。

贾环偷偷看了一眼,心中暗笑。

喝醉是假,胡闹是假,洗脱嫌疑才是真。

来旺儿再富贵,左不过是个奴才,便是贾环今天当场宰了他,贾政也自有办法保他。但问题在于,大汉的律法他能躲过,荣国府的惩戒他却逃不开。所以要想洗脱嫌疑,是要在荣国府这些人面前好好耍一场,让他们记得,今天晚上自己从未出门,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与自己没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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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胡闹的时候,里院儿的王熙凤对此一无所知。

她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早早便躺在了床上。

鎏金暖炉烘得屋里春意融融,她只松松绾着个慵妆髻,葱绿撒花寝衣外头裹着银狐裘,怀里搂着那只通体雪白的绣球猫,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猫下巴。

平儿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一边看账本一边和她说话逗趣。

正说着话。

外头帘子“哗啦”一响,丰儿踩着鹿皮小靴慌慌张张闯进来。

“作死呢?”凤姐儿被吓了一跳,丹凤眼一横,破口骂道:“你娘死了抢孝帽子?”

丰儿吓得缩缩脖子,冲平儿使个眼色。

平儿刚要起身,凤姐儿却不依不饶的一摔抱枕,叱道:“当我瞎了不成?”她伸手抓住平儿的裙子,“有什么事儿当我面说!”

丰儿微微犹疑。

平儿轻笑着坐回椅子上,道:“奶奶问什么便只管说,甭替主子操闲心!你那个小脑袋瓜都能装得下,奶奶便装不下了?”

丰儿轻轻嗯了一声。

“回奶奶的话,是……是环三哥儿来了,”丰儿绞着帕子小声道,“浑身酒气熏天的,说要见奶奶。”

凤姐嗤笑一声,把那小猫重新拽进怀里,翡翠护甲轻轻刮着猫耳朵:“他倒是会挑时辰,这大半夜的~”怀里的绣球“喵呜”一声窜出去,正撞翻案头汝窑茶盅。

“啪~”

碎了满地瓷片。

凤姐眼睛眨都不眨,道:“他说什么事了?”

丰儿摇摇头。

平儿边收拾碎瓷边适时插话道:“许是为了彩云的事儿吧……”

“呵!”

凤姐猛地坐直身子,银狐裘滑落露出半截雪肩,“太太赏的恩典,他不敢去烦太太,倒瞅着我是个好说话儿的?”

平儿站起身拿起那银狐裘给她披好,轻笑道:“你急什么?他许是想着来旺儿是咱们院儿里的人,以为你说话好使些,怎么就看你好说话儿了?”

王熙凤不耐烦道:“好不容易早躺下会儿,又要管他那些乌糟事儿!”

平儿提议道:“那不然我去见见他?”

王熙凤犹豫片刻,道:“也好,你去吧,只一样儿,无论他怎么闹,一句瓷实话都别说,只推说不知道。”

平儿莞尔一笑,“知道啦~我会说。”

她走回去抱起那只绣球猫,重新塞到王熙凤怀里,“你和绣球逗会趣儿,我去去就回~”

王熙凤接过绣球,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待会我睡了之后你在外屋留个灯,免得二爷回来又摸黑。”

“行,我知道了。”

言罢,平儿冲丰儿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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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子。

平儿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丰儿尴尬的笑笑:“三哥儿喝多了正哭呢,挺大个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怕惊了太太和老太太,教王嬷嬷带了两个婆子拦着他呢。”

“肯定哭啊,俩人好的一个人似的,”平儿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她忽然想到什么,微蹙眉尖道,“姨娘那儿知会了?”

丰儿脚步一顿,摇头如拨浪鼓道:“您没发话,谁敢去讨那个没趣儿~”

“糊涂!”平儿戳她脑门,“你明知道她是个泼皮,又最疼这宝贝儿子,这会子不去请,倒等着明儿人家拿了我们的错处来摆布?”

丰儿吸凉气,“那……那怎么办……”

平儿冷静道:“你只管去,甭管她来不来,话我们送到了,明儿她也没理由跟我们闹。”

平儿和丰儿不知道的是,赵姨娘绝对不会来闹,因为贾环早就和她通了气。不过说的不是要杀人,而是说要闹一闹出气。

“哎~”

丰儿答应一声,噔噔噔跑出院子。

平儿目送她出去,这才定定神,快步走到客房门口,轻轻咳嗽一声挑帘进屋。

暖阁里炭气混着酒臭,贾环歪在圈椅里,衣服上蹭着炉灰,发冠上红头绳松垮垮垂下一截。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按着他肩膀,活像押解江洋大盗。

见她进来,两个婆子忙躬身道:“平姑娘。”

“我的爷,这是喝了多少黄汤?”平儿没理会婆子见礼,只用帕子掩着鼻尖凑近贾环。谁知这厮突然挣开婆子,脑袋往裤裆里一埋,哭嚎声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落:“二嫂子不见我,我便吊死在这房梁上!”

其实府里和贾环一辈儿的哥儿姐儿多是称呼王熙凤为凤姐姐,这自是从贾宝玉那里兴起的。不过贾环仍坚持叫一声二嫂,他和王熙凤并不熟,王熙凤也瞧不上他,没必要去演那个亲昵。

平儿冲两个婆子使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然后走过去轻拍贾环后背道:“您先别急,您要见二奶奶,总得有个由头不是?您且说说,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贾环故意装出大哭的样子:“平姐姐只管装假,见不到二奶奶,我说了又有何用?”

平儿轻轻挽住他的手,轻声道:“我的哥儿,你好歹先说说什么事儿,我也好帮着拿个主意不是?”

她自是不知道贾环的心思,只以为贾环是因为彩云的事情委屈,所以一味安慰,想着能息事宁人。

贾环哭道,“平姐姐,你帮我回二嫂嫂,务必帮我说说情,我……我不要彩云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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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这里闹着,苏医巷那里也不平静。

瘦头陀不解道:“夫人,您真的打算帮那小子做事?”

苏荃挑眉,似笑非笑道:“今日杀了人,大家就上了一条船,他也别想独善其身。”

瘦头陀微微一怔,旋即咧开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