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神医倏地一闪，动作快得就像鬼魅，一道寒光划破夜色，贾环只觉脖颈一凉，低头一看，一根细细的银针正稳稳抵在自己的喉结上。
“你和九难是什么关系？”她似笑非笑地问，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吃饭闲聊，顺口问一句今日天气好不好。
贾环整个人都愣了。
他是真懵，不是装的。他脑子里闪过一堆“九”字开头的人，没一个对上号。唯一想到的，是上辈子看过《鹿鼎记》里那个九难师太，但问题是……这玩意跟红楼梦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眼神茫然，张嘴便道：“九难是谁？”
苏神医没动，银针还是那般稳稳地抵在他喉咙上，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她身子前倾，个子不矮，几乎比贾环矮不了多少，这一靠近，两人之间就快亲上了。
她踮起脚尖，贴近他耳朵，呵气如兰：“贾公子，你好像很不老实。”
贾环的背一下绷得笔直，浑身肌肉紧绷，像只炸了毛的猫。不是怕，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这女人太近了，近得他连她呼吸里的那股药香都能闻得清清楚楚。偏偏她身子软、骨头轻，像条蛇似的一靠上来，仿佛整个人都能缠你一圈，叫人既别扭又警惕。
他强撑着没退，一动不动地站着，只盯着她那双丹凤眼，冷冷道：“苏神医这是要勒索，还是打劫？”
苏神医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反问道：“你果然不是九难的人？”
贾环偏头，面对面与她对视，那张俏脸几乎近在咫尺，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但他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的每一寸细节。她的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若隐若现的笑意在她嘴角弯起，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盯着她的美眸，突然心中一动，挑衅道：“我的心就在这里，你可以摸摸它有没有说假话。”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挑衅与挑逗，那种语气让人有种下意识的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亲上去。但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刚刚的距离，眼神却直直地锁定她，挑衅意味十足。
苏神医听了，眼中那股子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她轻轻一笑，低声道：“我喜欢你说话的语气。”
她的笑声轻柔，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仿佛是勾人的毒药，让贾环的心脏不自觉停跳了一拍。
贾环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答道：“所以我可以走了吗？”他这话明显带着试探。
询问不代表礼貌，是因为那根银针还戳在他脖子上。
就在苏神医正要开口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在那里？”
众人悚然一惊，几乎同时朝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巷口，一队巡城兵丁正快步奔来，手中灯笼摇晃，映出一地斑驳的光影。为首那人脚步沉稳，腰间横刀，气势凌人。显然不是寻常兵卒。
宵禁时间到了。
矮胖头陀面色一变，明显慌神。他的眼神四处乱转，额角渗出一层汗珠。他凑到苏神医身边，压低声音惶急道：“夫人，怎么办？”
苏神医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神情冷漠，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别慌。”
她转身走到史湘云身边，动作很轻，但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史湘云的脖子上，五指微曲，指节微紧，恰到好处地卡在她的喉管边上。
与此同时，她那根刚刚威胁贾环的银针也缓缓收起。
她踮起脚，凑到贾环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低语，但每一个字却冰冷入骨：“只要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在那些官兵动手之前，捏死你的小媳妇。”
贾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眼中已无初时的惊色，只剩下一片幽深。
这女人果然是毒。
“当啷——”甲叶碰撞声越来越近，兵丁已然跑到巷口，纷纷停步，列阵而立。
为首那人一手按着腰刀，往前踏了一步，目光警惕地扫过在场众人，冷声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空气一瞬间静得发紧。
没有人吭声。
矮胖头陀抿着嘴，脑袋低得几乎要埋进自己胸口；另外几个随从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副死不张嘴的模样。
苏神医却偏不一样，她不紧不慢地抬起眼帘，望了那为首男子一眼，忽然笑了：“程捕头？”
为首那人微微一愣，随即挑了挑眉，冲旁边兵丁一抬下巴，那人立刻高举灯笼，把这边照得通明。
待程捕头看清苏神医的面孔，神情立刻一变，原本紧绷的脸登时堆起笑，语气也软得能滴出水：“哎呀，原来是苏神医！这半夜三更的，您怎么在这里？多不安全啊！”
苏神医挡住搭在史湘云脖子上的手，笑意盈盈地摆手：“没什么，一个娘子喝醉了，正巧让我撞见，想着帮她诊治一下再走。”
程捕头闻言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贾环，眼神立刻又冷了几分：“你又是什么人？哪个保的？保正是谁？”
贾环正要开口，苏神医却先一步抢答，笑得温婉：“他是我邻居，刚搬来的，放心吧，都是正经百姓。”
程捕头听了，神色这才放松些，抱拳一礼道：“既然有苏神医作保，自然没什么问题。那苏神医也早点回去吧，宵禁之后，外面不太平。”
苏神医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劳烦你费心了。”
待程捕头一行人远去，巷子里再次恢复寂静。
矮胖头陀看着他们背影彻底消失，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谄笑一下子消失不见，目光转冷，缓缓转头盯着贾环，眼底满是阴毒之色。
“夫人，”他压低声音，声音像刀刮着，“这两个人怎么办？”说着，他缓缓亮出一把匕首。
苏神医脸上的笑意也散了，眼神阴冷：“先带回去再说。”
她说话时已经转身，几名随从迅速围过来，显然早有准备。贾环心中顿时一沉。
他当然清楚，若是真被带走，那自己到了他们地盘上，什么“说服”“解释”“合作”都没用。
——赢了吃馄饨，输了吃板刀面，横竖都得进锅。
他眼神快速扫了一圈周围，心里飞快转着念头，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正这时，苏神医忽然偏头，冷冷吩咐一声：“瘦头陀，把家伙收起来，别在这里动手！”
那矮胖头陀一愣，下意识应道：“哎。”
贾环耳朵微动，眼神一变。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瘦头陀”三个字他不陌生。
他忽然确定这帮人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