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眼睛一亮,随即笑道:“姑娘竟不知道吗?我们大人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青天大老爷!去年大旱时顶着压力开仓放粮,今春又整治了横行多年的漕帮,百姓们都偷偷叫他'浦青天'呢。”
陈杨舟故作疑惑:“那那些蒙面人怎么会喊他狗官?”
小丫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大人为民做事,招惹了不少人。今日若不是有姑娘和封公子的护卫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陈杨舟点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浦锋在百姓中口碑不错。
……
夜色如墨,陈杨舟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
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让她不得不承认——浦锋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官,清正廉明,心系百姓。
这样的人,怎会与北渊勾结?
而爹娘的命被人捏在手里,她该怎么做才好?难道真要如那十三娘所说,即便没有证据,也要捏造证据陷害浦锋吗?
陈杨舟心中矛盾重重,既不愿伤害无辜,又无法置爹娘的安危于不顾。
更漏声声,陈杨舟悄悄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趁着月色溜出了客院。她轻车熟路地避开巡逻的护卫,很快便出了城。
“没吃饭吗?用点力呀!”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去去去,我来。”接着,一道宽厚的声音响起。
陈杨舟屏住呼吸,轻轻爬上屋檐,透过瓦片的缝隙朝里看去。
只见一脸奸相的孙海正捧着宋花的脚,满脸谄媚地捏着。
宋花半倚在软榻上,神情慵懒。
一旁还站着一名穿着素衣的女子,低眉顺眼,神情怯懦。
宋花瞥了那素衣女子一眼,随后用脚踢了踢孙海:“怎么?心疼了?”
孙海连忙摆手,干笑道:“那怎么可能,我只是看不惯她这笨手笨脚的样子。”
陈杨舟坐在屋顶,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狼,静静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不久后,孙海起身出门倒水。
陈杨舟抓住机会,悄无声息地跃下屋檐,一掌劈向他的后脑勺。
孙海身子一僵,迷迷糊糊地转过身来,眼神涣散:“怎么是你……”话未说完,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解决掉孙海后,陈杨舟并未急着进门,而是守在门外,屏息凝神。
屋内,宋花等得不耐烦,皱眉道:“怎么倒个水要这么久?”她一边嘀咕,一边起身朝门外走去。
陈杨舟见状,故技重施,迅速出手。
宋花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陈杨舟看着晕倒的二人,心中却并未放松。
就在这时,那名素衣女子走了出来。她见到陈杨舟,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怕,你还记得我吗?”陈杨舟连忙柔声道。
那女子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的惊恐渐渐化作惊喜。她用力点头,几缕散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陈杨舟心中稍安,将袖口随意一挽,朝女子扬了扬下巴:“来搭把手,先把这两个腌臜货弄进去。”
女子二话不说便撩起素白裙裾,露出半截藕荷色中衣袖子。
可她刚俯身,就见陈杨舟一把扣住宋花的青布腰带,腰背一挺便将那妇人甩上肩头。
另一只手同时揪住孙海的后领,竟像拎鸡崽似的将壮实汉子提离了地面。
“走。”
素衣女子怔在原地,檐角风灯在她眸中投下晃动的光斑。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用麻绳将夫妇二人牢牢捆在椅子上。
将一切做好后,陈杨舟这有些愧疚地看向那素衣女子:“你的身体还好吧?那天事发突然,我只想着救你了,没想到却害你落入更糟的境地。”
素衣女子弯着嘴角摇摇头。
陈杨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烛花“啪“地爆响。
陈杨舟震惊地看向素衣女子,“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
素衣女子听到这话,眼神暗淡地点点头。
陈杨舟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才短短几天时间……
素衣女子拍了拍陈杨舟的手,示意她不要自责,随后转身进了孙海和宋花的屋子,从中拿出笔墨来。
“谢谢你救我一命。”陈杨舟看着纸上的字,轻声念了出来。
“你不用谢我。”陈杨舟刚开口,忽然顿住,接着接过她手中的笔,在纸上写道:“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女子摇摇头,提笔写下:“这一切都是命,与你无关。”写到这,女子笑了笑,继续下笔添上一行小字:“我还能听见,只是说不出话,你不必下笔。”
在这上一问一答中,陈杨舟逐渐知晓了真相。
女子名为雪雁,父母行商途中被歹人杀害,只留下一个弟弟与她相依为命。去年家中旱灾,姐弟二人为了活命逃离家乡,没想到在这被这两个恶毒的夫妇害了。那天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逃离,没想到失足被兽夹夹住,这才被陈杨舟救下。
“他们...打断了你的腿?”陈杨舟声音发颤,目光落在雪雁不自然弯曲的右腿上。“还给你灌了哑药?“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雪雁垂下眼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陈杨舟这才注意到她脖颈处有一道尚未痊愈的勒痕,想必是被灌药时挣扎留下的。
她的拳头猛地攥紧,心中是无尽地后悔。若是那日她没有选择那条山路,若是她能早些察觉异常……
雪雁忽然按住她的手,在纸上工整写下:“莫要自责。”笔锋一顿,又添道:“若非恩人相救,雪雁早已命丧黄泉。”
字迹清隽,却透着一股倔强。
烛火摇曳间,陈杨舟看见她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雪雁再次落笔时,笔尖微微发抖:“本已存死志...”墨迹在“死“字上晕开一小片阴影,“然仇人尚在,死不瞑目。”
陈杨舟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夺过毛笔在纸上重重划下:“我替你手刃仇人!”
墨汁飞溅,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
雪雁却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惊人。
陈杨舟不解地转头,只见雪雁神色复杂地指了指里屋。
“怎么了?“陈杨舟压低声音问道。
雪雁没有回答,只是拽着她往内室走去,脚步轻得像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