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刘晟估摸着时间,拎着两只野兔回家。
还在门口,就见周家嫂子正扶着阿婆,在院子里和一个独臂头陀说着话。
那头陀身材高大,仿似一尊铁塔,身穿黑色僧衣,胸挂白骨佛珠,脸上有一条刀疤,面相凶狠…
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
好家伙,童家反应这么快?
而且,还派了这么个狠人来!
刘晟眼瞳一缩,认出了来人身份,赫然正是那武大师!
童家的反应速度好快!
就在这时,正和阿婆说着话的武大师蓦然回首,双目含威,煞气腾腾…
好似直面一头恶虎!
气势逼人!
刘晟呼吸一滞,脚下慢了半拍,停在门口,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恰到好处。
“乖孙,这位是童家来的武大师…”
刘阿婆适时开口,向刘晟招了招手,嘴上介绍道:
“程管家在回去的路上,被人害了…武大师找我们了解下情况…”
“程管家被人害了?”
刘晟眉头抬了抬,幸灾乐祸道:
“哪个好汉做的,我请他吃烤兔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人死为大,不知道?”
“他帮童扒皮坑害乡邻多年,迟早要被天收…”
刘晟梗着脖子说了句,上前将兔子交给周家嫂子。
随后,大咧咧地看向武大师:
“还想了解什么?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他吧?”
“你练过武,还入了门?”
武大师打量刘晟一眼,目光转动,落在周家嫂子手里的兔子上:
“有一手不错的飞刀。”
好敏锐的洞察力!
刘晟心头一凛,双臂抱在胸前,不承认也不否认。
武大师嘴角咧了咧,目光游动,忽然落在刘晟双手上,眼睛登时一亮,猛地探手抓了过来。
吼!
刹那间,似有一声雄浑的虎吼炸响。
刘晟只觉脑袋一沉,好似有一头黑虎扑来,腥风冲面。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已被武大师近身,单手拿住了胳膊。
嘶!
我和此人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刘晟心头一震,先前因袭杀程管家而生出的得意,不翼而飞。
这时,那武大师已经迅速在他掌,腕,臂,肩,脊,髋等处按捏几下,然后退了回去。
痛!
“臂长掌宽,筋骨强健,天生刀客!”
武大师啧啧称奇:
“你这双手,天生适合握刀,不该埋没乡野。”
说到这,他眼中掠过一抹缅怀——
当年,在阳谷县乡下,我与大兄相依为命,备受欺凌,偶遇师父…
他老人家见我身材高大,摸骨后也是如此这般对我说…
而今,师父圆寂差不多都一甲子了。
缘起缘灭,缘灭缘生,今日看这少年顺眼,便传他一法。
兴之所至,率性而为。
他眼中的追忆一闪既逝,面色深沉,语气饱含唏嘘:
“要不要跟我练武?我可以教你武功。”
“啊?”
刘晟愣了下,都忘了身上的痛。
这是什么转折?
他心头急转,沉默片刻,试探道:
“我家和童扒皮…不对付。”
“童厉是童厉,我是我。”
武大师语气放缓,似乎想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只是他那张刀疤脸,却显得越发凶恶:
“雇佣关系,拿钱办事,随时走人。”
童厉,就是童员外,绰号“扒皮”。
如此说来,这位武大师,与童家的关系,倒也不算密切?
刘晟登时有些心动。
他每日清晨前去童家大院窥武,时间是有限的。
在化身还没晋级前,只能坚持一刻钟,即便后来晋升为刀尾青雀,变身的时间,也才延长到半个时辰左右。
而且,他都是自己练,没有反馈指正。
现在仅仅只是静桩还好,将来还要练习走桩,打法,招式…
一个人是练不出来的。
他原本都打算过一段时间,攒够银子后,就去城里找间武馆习武。
眼下却送上来一个师傅…
是因为我“天生刀客”的天赋?
刘晟目光闪烁几下,稍作沉默,沉声道:
“你要我做什么?”
武大师“嘿嘿”一笑,摸了摸脸上的刀疤,狞声道:
“将来替我杀一个仇人,敢吗?”
“就杀一人?”
“就杀一人。”
“好!”
刘晟应了声,旋即推金山倒玉柱,跪地喊了声“师父”。
如此干脆,倒是让武大师愣住了,脸色认真了不少:
“你不问我,要杀的是什么人?”
刘晟低着头,想起前世看到的一段经典台词,脱口而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
师父传我武功,我替你杀人,不过是了结一场江湖恩怨。
而江湖恩怨,只问成败,不问对错。”
武大师眼中异彩连连,只觉眼前这少年,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越发瞧得顺眼!
“好徒弟,地上凉,快起来!”
他上前一把扶起刘晟,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最后摸出一叠银票:
“为师姓武名嵩,青州阳谷县人。
方才出来得匆忙,身上别无他物,这一百两银票…权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啊?这…
拜师还能反过来收钱?
刘晟晕晕乎乎地接过银票,又陪着说了会话,约定明日寅时,在村子后面的林子里授武…
直到送走武大师,脑袋被风一吹,他才缓过神来。
这就拜了师父?
不是说,练武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吗?
三跪九叩,敬茶送脩…咱一项都没做!
是不是有些草率?
不过…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一叠银票,嘴角翘了翘,几乎裂到耳根。
这哪能叫草率?
咱师父这叫特立独行,轻世肆志!
那等盘剥弟子的所谓“名师”,给咱师父提鞋都不配!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算上从程管家身上得来的二十两…
整整一百二十两银子,可以选一个极好的化身了!
他美滋滋地收好银票,转身就见阿婆不知何时杵在了屋门前,手里握着柴刀,神色凝重。
屋子里,周家嫂子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这…又是什么情况?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刘晟一头雾水,连忙上前,劝阿婆把刀放下。
哪知,平常对他言听计从的阿婆,却把头直摇:
“乖孙,你那师父,一看就很不简单,他如今又是童家做事!
我家跟童家关系本就不好,你刚才又…
若是拜师的事,传扬出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所以您就要拿着柴刀,把知道这事的周家嫂子…给砍了?
你还真是个护孙狂魔…
“也不是非要她的命…”
刘阿婆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抹寒芒,沉声道:
“只要她不是外人就好。”
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
刘晟反应过来,脸上浮起一抹古怪之色。
在这封建社会,饿死事小,失洁事大,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就是…太霸道了。
“刘家就剩你这根独苗了…”
刘阿婆固执地握紧了柴刀,声音沙哑干涩,异常坚决:
“老婆子我活不活无所谓,但你不能有事…
一点都不行!”
行吧行吧,我是无所谓了,但总不能勉强别人,不然和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刘晟舔了舔嘴角,苦口婆心道:
“阿婆,这事总得讲个你情我愿…”
“你怎知她不情愿?”
刘阿婆反问一句,随后走到周家嫂子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柴刀:
“玉丫头,你也是个苦命人,没了男人依靠,还要养活二丫,日子难过。
我孙子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今天又拜了高人做师父,前程远大。
你给他做个小,中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