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城的残阳将废墟染成血色，锦瑟踩着焦黑的瓦砾，怀里的顾砚秋气息微弱。他的血透过绷带渗在她胸前，像一朵枯萎的红莲。林砚书搀扶着林砚铭跟在身后，三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在断壁上投下扭曲的剪影。
“前面有个地窖。“林砚铭指着一栋半塌的民居，砖墙上还残留着未燃尽的凤凰图腾。锦瑟点点头，踢开挡路的横梁，腐臭味扑面而来——地窖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蝇群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盘旋。她咬紧牙关，将顾砚秋放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脱下外衣为他盖住伤口。
“水......“顾砚秋的嘴唇干裂，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锦瑟摸向腰间的水壶，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她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忽然想起母亲凤凰在雨林中说的话：“墨家的火种，是烧不尽的。“
地窖外传来脚步声，锦瑟抄起墙角的铁棍，警惕地望向入口。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抱着孩童挤进来，他们的衣服沾着血迹，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别害怕，我们不是追兵。“林砚书安抚道，解下身上的干粮分给他们。一个小女孩盯着锦瑟腕间的凤凰镯子，忽然从破布包里掏出半块烧焦的平安符，上面金线绣的凤凰只剩下残缺的翅膀。
锦瑟的呼吸停滞。她想起阿海交给她的红布包，里面也有阿秀的平安符。她颤抖着摸向胸口，掏出那枚平安符，金线绣的凤凰在暮色中依然鲜艳。小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姐姐，凤凰会保佑我们吗？“
“会的。“锦瑟将平安符系在小女孩颈间，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凤凰会带着我们走出黑暗。“她转头看向顾砚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仿佛随时会融入黑暗。她忽然想起祠堂大火那晚，他也是这样毫无血色地躺在她怀里，那时他说：“我带你去江南看桃花。“
地窖外突然传来爆炸声，整栋建筑剧烈摇晃。林砚铭踉跄着堵住入口：“租界军在搜城！“锦瑟抱起顾砚秋，将绢帛书塞进他怀里：“活下去，把机关术传给能守护百姓的人。“顾砚秋的手指微微蜷缩，抓住她的衣袖：“一起......“
锦瑟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我答应过娘，要让墨家的火种燎原。“她将他交给林砚书，抄起铁棍冲向地窖深处的密道。顾砚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虚弱却坚定：“我等你......“
密道尽头是坍塌的城墙，锦瑟攀上断壁，俯瞰整个南洋城。战火中，百姓像蝼蚁般逃窜，租界军的装甲车碾碎了街边的凤凰雕塑。她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城西的孤儿院——那里曾是林老爷资助的机关学堂，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锦瑟跳下城墙，铁棍在掌心攥得发白。她想起绢帛书上的“机关之道，在乎止戈“，想起阿海在码头举起扁担的身影，想起凤凰用生命劈开的血路。她知道，真正的火种不在机关术里，而在千万人心中对太平的渴望。
孤儿院的废墟中，锦瑟找到了幸存的孩子们。他们蜷缩在瓦砾下，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麻木。锦瑟蹲下身，用铁棍在地上画出机关兽的草图：“想学吗？这些机关能保护你们。“孩子们迟疑着点头，一个男孩指着她腕间的凤凰镯子：“姐姐，凤凰会复活吗？“
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废墟中爬出，他的右臂齐肘而断，怀里抱着半具青铜机关鸟。“姑娘，这是我年轻时为学堂造的。“他的声音沙哑，“现在......还能修好吗？“锦瑟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微光，忽然想起林老爷密函上的凤凰图腾。
“能。“锦瑟接过机关鸟，指尖抚过断裂的齿轮，“而且会比以前更强大。“她转头望向聚集的人群，一个年轻母亲正用身体护住孩子，一个少年默默捡起地上的铁棍，还有个中年男子在废墟中挖掘可用的零件。他们的目光逐渐汇聚在锦瑟身上，像星星之火等待燎原。
锦瑟蹲下身子，在瓦砾中翻找，忽然触到一本烧焦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林老爷的字迹力透纸背：“我曾因怯懦愧对墨家，如今散尽家财资助学堂，望机关术能守护百姓，也算为当年的退缩赎罪......“她的手指抚过“赎罪“二字，仿佛看见林老爷深夜在油灯下书写时的颤抖。
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洒在孤儿院的断墙上，锦瑟望着聚集的人群，忽然明白：林老爷用资助学堂的方式弥补了懦弱，而她要做的，是让这些散落在废墟中的星火，重新燎原。她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滴在草图上，像一朵绽放的红莲。
“会的。“她轻声说，“凤凰会在灰烬中重生，而我们，要成为点燃希望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