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宾客觥筹交错,相互畅聊。许瑞安穿梭在人群中,接受着各种道贺,看见角落里沙发处的林道山与洪正葆,许瑞安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三人从各自的工作、生意聊到孩子的婚姻大事上。
“……对了,许部,所谓男儿先成家后立业,既然星程已经回国了,不知小女洪澜和星程的婚事,是否……”原不该由洪正葆这个女方家长来提婚事,但最近钱阔海的青帮实在是太嚣张,他不得不尽快拉拢许瑞安这杆“大枪”。
许瑞安心领神会:“当然要尽快提上日程!这件事我一直惦记着呢。只是澜儿似乎不太喜欢犬子,我想多给他们点时间再互相了解一下,省得澜儿带着怨气嫁进许家,可苦了她。”
洪正葆大手一挥:“他们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我们大人说了算。”
许瑞安想起儿子那坚决的模样,苦笑一声:“毕竟时代不同了,这个事嘛,咱们做家长的也得多少看看孩子的意思。洪大哥这边,对澜儿也敲打一下。我们做家长的多走一步,想办法撮合一下。”
洪正葆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对许瑞安的话生出几分认同:“那是当然的。许部观念新,办事细腻,不像我这个粗人。”
“这是什么话?以后,咱们两个就是亲家了。”许瑞安举杯。
洪正葆哈哈大笑。林道山也跟着迎合地笑着。
许瑞安自然不会忘了林道山的存在:“林大哥,我们家星媛眼看就要过二十岁生日了。这生日一过,跟林大公子的婚事,也就要提上日程了。”
就像洪正葆上赶着要倒贴他一样,和平年代里,许瑞安这个军政部的也不得不仰仗着经济部的脸色,就算打起仗来,财政也总得先于军政走。林道山这个大筹码,他不会放手。
林道山点头:“那是自然。我一直很喜欢星媛这孩子,乖巧单纯。”
许瑞安微笑着点点头,洪正葆多少有些不爽。
许瑞安举杯:“来,为了我们三大家族未来的联姻,干杯!”
作为这个局面里的大赢家,许瑞安不禁沾沾自喜。自己那个没什么用的妻子倒是给他生了三个好子女,一个战中殉职把他推到了部长的位置上,另外两个还替他拉拢了上海两大家族。他对此感到无比惬意。
许星程孤独地站在小阳台上,一个人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罗浮生从后面拍了许星程一下:“你这么重要的主角不在里面招呼客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呵,我算哪门子主角。这归国宴真的是为我办的吗?真正的主角正在里面聊天呢。”许星程面对发小,不需要伪装。
“你呀,今天这归国宴就是为你办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刚刚许伯父跟我义父就在商量你跟洪澜的婚事,我都听见了。别在这里发呆了,快进去找洪澜聊聊天。”
许星程有点不爽:“罗浮生,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她凑成一对?”
罗浮生因他语气中明显的嫌弃而恼怒,面色也冷了下来:“你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妹妹,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再说了,你俩的亲事长辈们定好了,不是吗?澜儿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心是好的。你们多走动走动便知道了。”
许星程不耐烦:“这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罗浮生以为许星程在找托辞,笑着说道:“你有喜欢的人?别闹了,你才回来几天,认识几个人?这个借口太假了。”
许星程被罗浮生误会了,想开口说出天婴的事情:“我……”
此时,林启凯走过来:“你们俩在这儿呀,赶紧进去,要拍纪念照。大家好一顿找,就差你们两个了。”
罗浮生应了句“来了,大哥”,就拍拍许星程的胳膊,示意一起进去。许星程无奈地叹口气,跟他过去。
客厅中央,许瑞安坐在中间,洪正葆和林道山分坐两边,后面是他们的孩子们站成一排。照相师在调试相机。许星程和洪澜因为罗浮生的安排,站在了一起,二人都觉得特别别扭,中间留了一个很大的缝儿。
“来,请后排的洪大小姐和许少爷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来笑一笑。”
许星程往洪澜身边挪了一步,洪澜却故意距离许星程更远一点,结果挤到了罗浮生。许星程面无表情。其他人都在微笑。
“许少爷,请您也笑一笑呀。”摄像师指挥道。
许星程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
洪澜在旁边嘀咕道:“笑比哭还难看。”
许星程小声回应:“彼此彼此,女魔头。”
“我是女魔头,你别死乞白赖要跟我结婚啊。”洪澜故意激他。
洪正葆听见洪澜的话,轻轻咳嗽了一声。洪澜听见了咳嗽声,得意地扭回头摆出拍照的姿势。
“你最好别有这个想法,告诉你,我出国就是为了躲着你。”许星程也有点生气,恶狠狠地说道。
此话一出,许瑞安和洪正葆的脸色都一变。而林道山听了,则被这少年的赌气话逗笑。罗浮生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
照相师此时喊道:“三、二、一,茄子!”
火冒三丈的洪澜用高跟鞋跟狠命踩了许星程一脚,许星程毫无防备,疼得大叫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刚好这时,照片定格,拍下了这一刻。照片中,回头的长辈们都一脸茫然;许星程呲牙咧嘴地捂着脚指头;始作俑者洪澜在得意洋洋地笑;林启凯皱眉看着洪澜;许星媛怀里的猫被吓的跳开,她嘴微微张着,手伸向画外的猫咪;而罗浮生就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那年,他们青春正好,再无岁月可回头。
这场晚宴不欢而散。
许家客厅里风起云涌。许瑞安生气地坐在沙发上,许星程则站在对面,听许瑞安的训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在上海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胡说八道,你眼里还有长辈们,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爸,我跟洪澜的婚事,我从来都没有同意,你照顾过我的感受吗?”
“儿女婚姻本来就是有长辈定的,再说,洪澜哪里不好?”
“我和她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
“你们不需要有共同语言,你只需要拿下她就好。”
“爸,女人不是工具!”
许瑞安冷笑:“女人和工具,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许星程想起自己的母亲,银牙咬断:“我明白,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和媛媛好,只不过是为了你头顶的乌纱帽,满足你的野心。”
“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许瑞安的手杖说着话就落在了许星程的背脊上。许星程不肯服软,背挺得更直了。
“有野心不是坏事,欲望让人年轻。关于你和洪澜的事,这不是我的擅自安排,而是你作为许家儿子的命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又够不着的好运数!”
“那如果我不做许家的儿子呢?”
许瑞安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敢!”
许星程扭头就要走,却被门口进来的两个下人挡住去路。
“让我出去!”许星程扭头看父亲。
“把少爷带回他房间里去,他脑子清醒之前不许放他出来。”
“是,老爷。”下人对许星程做了个请的手势。许星程没想到,几年没回国,父亲比之前变得还要专制。他还想挣扎,却被下人们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