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震撼与惊诧的目光中，这场撕裂半城的激战，终于随着谢无安的死，悄然落幕。
沈清池身影一闪，飞奔上前，稳稳接住了从半空中坠下的彩衣女子。
“安宁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
彩衣女子勉强撑起笑脸，眼神中尽是柔和与欣慰：“清池……你怎么来这里的。”
她气息微弱，声音几不可闻，嘴角还在不断渗出血丝。
沈清池急忙翻动着空间法器，手指颤抖着捧出几枚灵丹，连忙喂入她口中。
彩衣女子努力咽下丹药，抬起手轻轻握住沈清池的衣角，声音低柔却满是眷恋：“姐姐没事……你带我回地表吧。我们一起回去，好久没看到家里那棵大椿树了……小时候我们几个，在树下抓蝉、躲迷藏、吃果子……真怀念。”
话音未落，她便轻轻闭上了眼睛，陷入昏迷。
沈清池没有多言，只是眼眶已经泛红。
他知道，这是血脉之力透支至极的后果，若非自己赶来，性命恐怕也难保。
他将彩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走向沈墨所在方向。
沈墨纵马停在战场边缘，见沈清池抱着彩衣女子朝自己走来，他连忙下马牵缰，快步迎了上去。
早在两人并肩赶到战场之时，张老三便注意到了他们。
他知道，眼前这位身份神秘的外来者，以及重伤昏迷的女子，最终很可能会被带回沈家宅院安置。
于是，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告知了沈墨。
沈墨心中震动不已——他是认得那女子的。
曾在李军带他初入沈家地底时见过她的身影，那时她身着黑袍，头戴面具，言语低沉粗哑，刻意模仿男声，让沈墨一直以为那是位神秘男子。
如今卸下面具的真容却是如此清丽柔美，令他难以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余家距离沈家并不算远，沈墨当即引路，沈清池抱着沈安宁跟随，返回沈家宅院。
只是，当他们踏入院门时，却发现，宅中空无一人，连一向坐镇的李军也不见踪影。
干净整洁的庭院地面上，还残留着打扫过的痕迹，似乎离开不久。
将沈清池引入一间客房，沈清池轻手轻脚地将沈安宁安置在柔软的被褥上，神情专注，眉目间满是心疼与焦急。
沈墨没有多做停留，悄然走出屋外，来到宅院大门外。
果然，张老三正倚靠在门口那对白净的石狮子之一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眉宇间满是疲惫。
见沈墨出来，他深吸几口，随后将烟头按进脚边的泥土里，烟雾在风中散开。
“星火城已经不安全了，”张老三的声音低沉，“李军应该已经动身前往地表。那姑娘伤得不轻，等她醒了，你们也尽早离开吧，别再耽搁。”
沈墨闻言一愣，随即皱眉：“那你呢？你不一起走？”
张老三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安静的街道，“这城里，还有上百万活生生的人，他们没法走，我也走不了……也不愿意走。”
面对沈墨的质问，张老三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过那座斑驳的石狮子，掌下石纹冰凉光滑。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你父亲的选择，与我们不一样。在他的计划里，这座城——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离开。”
语罢，他手臂猛然用力，那座沉重无比的石狮子竟在一声轰响中应声倒地，碎石四溅，震得地砖微颤。
“你知道吗？如果他愿意，这城里——一个人都不会死。
以他如今的能力，哪还需要等到现在？那潜藏的妖族，早就该死得干干净净了。”
张老三声音发冷，眼中却有痛意闪过。
“林泽的死，或许可以归咎于他的冷漠。但弥夏……弥夏的死，才是真正的宣告——他的决心。”
他望着地上的碎石，语气愈发低沉：
“他是在告诉我，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他的计划。世人皆可弃，万物皆可为棋。”
话音落下，张老三再未回头，转身离开，踏着碎石与余晖，走向高塔的方向。
沈墨站在原地，望着那破碎的石狮，心中翻涌难平。
余连城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张老三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颓然老去的身影。
余连城坐在桌后，满头斑白，面色灰败，右臂空荡荡地垂在身侧，仿佛一尊失了魂的旧雕像。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权势滔天的军务司司长，如今只剩一副行将就木的老骨头。
“我争了一辈子……到底在争什么？”
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风吹枯叶，听不清是在问张老三，还是在问自己。
“在沈云轩失踪的那几年……我真的以为，余家终于要完成数代人苦心谋划的目标……”
余连城缓缓抬头，忽而仰天大笑，那笑声带着浓烈的自嘲与崩溃，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回响。
“可笑，真是可笑！原来，我们余家几代人倾尽心血的目标，在沈云轩眼中不过是场笑话。整个星火城……对他而言，只是一枚他随时能丢弃的棋子。”
他目光突兀地转向张老三，眼神里带着疲惫与不甘：
“你来干什么？是来看笑话的？嘲笑我们余家鼠目寸光？”
张老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燃。
烟雾升起的那一刻，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视眼前这个昔日的“仇敌”。
“你们余家是没了。”张老三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但星火城还有数十万户人家，你还坐在军务司司长的位置上，就该做点什么。”
余连城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意：“我去帮他们做事？当我余家的人一个个如蝼蚁般死去时，谁来帮过我们？现在轮到你们了，就来找我？”
他猛地冲上来，一把揪住张老三的衣领，眼睛布满血丝：“你凭什么来要求我？你又做了什么？当我余家在两人的交战下化为废墟，你张老三，不也只是眼睁睁看着？”
张老三没有动，也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坦然地看着他，语气低沉而坚定：“你知道我无能为力，若能阻止，我一定会站在最前面。”
余连城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翻滚，却终究发不出声。
他颤抖了片刻，手一松，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块刻有“军务司”铭文的黑金令牌，丢向张老三。
“拿着。从现在起，你就是军务司的司长了。你想做什么，随你。”
张老三将令牌默默收起，转身走向门外。
走到门边时，身后传来余连城低哑的声音：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吗？星火城……真的那么差吗？”
张老三脚步微顿，背对着他，淡淡回道：
“我也没见过，也不想见。星火城，是我的家。无论好坏，都是家。”
门被推开，风灌入的瞬间，张老三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灯火之外。
屋内，余连城抬起自己那只仅剩的左手，一团雷光在掌心缓缓凝聚，闪烁跳跃，映出他满脸的疲惫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