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带笑的打趣声:
“清池,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人家一辈子都没出过这深山,连‘沈氏’是什么都没听说过呢。”
那声音带着三分讥讽,随后还有几道女子娇笑附和,柔媚入骨。
沈清池面色一窘,明显有些挂不住,微微拱手,语气温和地向老头解释:
“还请见谅。我等来自春神城,近日途经此地,是为前往山海绝地寻找一物。”
“只是不熟地形,入山后屡屡绕路。适才夜色浓重,恰见您院中火光闪烁。便斗胆前来问路,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包涵。”
老头子皱着眉,佯作听不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边摆手一边喊:
“聋啦聋啦!耳背听不见,没地儿借宿。”
那态度分明就是不想搭理人。
沈清池却不恼,反而向前几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恭敬地递给老头子。
“晚辈们并未有借宿之意,如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老头子手指刚一触袋子,脸色微动,这应是一袋金珠。但他依旧装模作样地慢慢打开,瞄一眼后再抬头,满脸“惊喜”:
“哎哟,客气了客气了。”
沈清池含笑点头,继续说道:
“我看院中晒了不少药草,想来您是识得药草之人。”
“我们此行,正是为了山海绝地中的一种灵物花——天星莲。”
“此花罕见至极,相传仅在山海绝地之中存在,且开于夜空星辰最盛之时,吸天地灵气,百年一现。”
“人若得之,可逆老还春,容颜回返如同二八年华一般。”
他说到这儿,语气略缓,眸光温和:“家母寿辰将至,晚辈想以此为礼,哪怕千辛万苦,也想寻得此花。”
老头子心中暗暗腹诽。
“天星莲”他自然知道,那可是连药典中都只字片语提过的灵物。
能延寿?或许。能驻颜?勉强说得通。
可要真如沈清池所言,什么“容颜回返二八”……这分明就是唬人的话。
这会儿沈清池又取出一张绘制精致的图纸递过来,态度仍旧温和:“前辈可曾在山中见过此花?”
老头子摆出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接过图纸,眯着眼来回端详片刻,然后摇头叹气:
“唉,老眼昏花,山里草啊花的多得很,不过应该是没见过这个。”
就在此时,院外的那名男子冷笑出声:
“我早说了吧,像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活着出山海绝地已算稀奇,哪还指望他们识货?”
“你看他们这院子,堆的那些药草堆积如杂草一般,他能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华衣的年轻女子走进院门。
忽然皱了皱眉,目光轻扫老头一眼,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
她微微侧身,抬手掩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清池,你就让他带我们去他们平时采药的地方看看。”
“我们已经在这山中转了几天,你母亲寿辰将至,若再拖延,岂不是误了正事?”
许是女子说的在理,沈清池思考片刻便询问老头是否能带他们去那采药之地。
女子那句话似是点醒了沈清池,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回老头身上:
“前辈既在山中居住已久,想必对附近地形颇为熟稔。不知……可否带我们前往您采药之处一观?”
老头子连连摆手,苦着脸推辞:
“唉,此时不太方便啊!”
他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沈墨:“我那孩子几日前进山,不慎遭遇妖兽追袭,仓皇逃命时滚落山崖,伤得不轻,我这几日得照看他,实在走不开。”
说罢,眼神顺势一引,指向沈墨。
沈清池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一触即收,却还是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的神情微微一变,原本温文尔雅的笑意在眼底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压抑不住的惊疑。
世间竟真有人,能与那人相似到这般地步?
若非眼前少年稚气未脱,伤势未愈,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开的青涩,他几乎要以为——是“那位”亲至。
沈墨在旁看得清楚,那一瞬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
他神色不动,趁沈清池收回目光的刹那,悄然将手中的戒指摘下,藏入臂上的绷带之中。
沈清池再次看向沈墨,语气如常,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这位小兄弟……也是修行中人?”
沈墨微一点头,声音平静:“武道修为二阶。”
沈清池面带微笑,似乎对沈墨的回答颇为满意。
他从戒指中取出一只白玉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治疗外伤特效丹,名为【清骨复元丹】。你这程度的伤势,一次服三粒,再休养半日即可恢复。”
丹瓶入手,清凉微润,隐隐有药香逸散。
沈墨接过,脸上露出欣喜,讨好的看着沈清池。
沈清池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纹饰精雅,与刚才给老头的如出一辙,轻轻放在桌上。
“这里有一百枚金珠,权作谢礼。”
他语气依旧温和,微微一笑:
“只要你愿意带我们前往你们平日采药的地方——也就是山海绝地边缘,我们到了那里你们便可以回来,我们绝不会多作打扰。”
一旁的老头子瞥了一眼沈清池手中的玉瓶,眼皮狠狠一跳。
在沈氏当过数年外族的他,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沈家嫡系才有资格使用的“清骨复元丹”,一颗市价万金起步,有价无市。
一瓶十二枚,照着这小子说的“服三粒”,就相当于一次把三万颗金珠送进肚子里!
他强忍着震惊,嘴角一抽,心里暗骂。
“疯了吧你,丹比命还贵……就这还顺手塞给外人?!真不愧是狗大户……”
原本准备连夜出发的沈清池,在见到沈墨之后,改了主意。
他没有多言,只是耐心的劝导几位同行伙伴。
那些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虽不耐烦,却也不好拂他面子,只得随之离去。
夜色彻底笼罩山林,院中只剩一家三口。
老头子看着院门外许久,确定那些世家子弟已走远,这才悄悄收回目光,脚下轻轻挪动。
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却时不时瞟向桌边那只玉瓶——沈墨方才收下的“清骨复元丹”。
他手指微曲,像是随意地伸个懒腰,顺着桌边一点点靠近。
沈墨靠坐在一侧,看似没有动作,实则指尖却在绷带下轻轻一动。
就在老头的指尖即将碰到玉瓶的一刻,沈墨抬起手臂,那瓶子顺势滑入掌中,紧接着手腕一转,玉瓶便没入戒指中,消失不见。
老头子微愣,脸上浮出几分错愕,随即佯装理理衣袖,转身退回原位。
沈墨低头整理绷带,神情始终未变,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一旁的老奶奶笑着看两人嬉闹,嘴里说着:“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