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泽二话不说冲上前展开肉搏。灵姑娘退后一步,抬手,要从地下向上猛拽出什么东西。惠泽见势收招,抽出剑来斜向下劈,嘲风嗡鸣不止,竟被隔空定住。灵姑娘闪身一手掏向她心口。
两只箭夹着火光簌簌飞来,灵姑娘却不躲,似是拼了命也要掏了惠泽的灵元。惠泽也不傻,劈手截下那爪子,转身给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她手下力道不减:“这位姑娘,我跟你无怨无仇,是什么原因让你看不开朝我这刀子上贴呢?”
灵姑娘费力脱身,呛出一口鲜血,怒喊道:“畜生还不来!”
藏匿着的两只神饲灵应声破墙而入,咧着血盆大口扑向惠泽。行动之迅速让杨凌来不及搭箭,直接将杀旧甩了出去。良弓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飞去,把一只神饲灵钉在地上。另一只眼看着要啃上惠泽了,被她一脚踹飞出去。
杨凌连甩出数支箭矢,将刚落地的神饲灵兜在一个阵里。他连着五只神饲灵都收拾了,便从房梁上跃下来,看了一眼,探灵法阵,“咦”了一声。
这附近的灵力怎么乱成麻花了?
杨凌是一个神奇的术神,论术法,很是平淡无奇,修的也是一锅大杂烩——火水地风雷等等他都涉猎一二。听起来很拽,其实没一个是往精处修的。唯法阵,他在这方面算是个鬼才。所以,就算连皮毛都算不上的术法到他手里,随便搭个阵就能发挥个超常水平。
探灵法阵他经常用,几百年来还真没见过这种情况,简直比月神抖出的红线还乱。有妖气,是神饲灵的。有灵光,是神仙的。有鬼气,今儿七月半,哪儿都有鬼气。
但细细理起来却麻烦了。
浑浑妖气中有一股清晰明亮的线条,有一部分很是凌厉的鬼气被一层浅浅的灵光蒙住,上下也各有不同的灵光包围住他们。
他只能瞧出一点门道:这里有灵光的不止他一个。惠泽被降了神格,就算有一身法力也无灵光护体。神饲灵更无可能,他看了一眼角落里昏死过去的醉汉。
……应该不会是他。
在他为难时,一道清朗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风师驾到!”
神祠仅剩的房顶被破,一道罡风袭来扬起滚滚尘埃。惠泽被吹得一脸土,脸上被灵姑娘挠出的伤口沾上灰有些疼。
一柄敞开的伞倒悬在半空,银眸灰发、少年模样的神官倚在其中,撑着伞柄,歪着脑袋搭在交叠的双手上,道:“听没听说过,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儿,可是要交棺材钱的,这位好姐姐。”
灵姑娘厉声警告:“小疯子别挡我好事,否则我连你一块撕了!”
齐遥抬手一拨垂到肩头的头发,冲她一笑:“来的可不只是我一个。”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几道裂缝,迅速伸向灵姑娘。她脸色突变,未来得及躲闪,一道影子破地而出,狠狠地扼住她的喉间命门,直接把她掼倒在地,身法凌厉,出言狠毒:“灵姑娘,胆儿挺大的,敢擅离地师府,是本地师——招待不周吗!”
“朝——槿!”灵姑娘凄厉嘶喊。地师朝槿冷哼一声,撤手退身。灵姑娘在原地蜷缩,痛苦地呻//吟着,挣扎中露出颈项上一道清晰的红痕,是地师刚勒出来的。但更显眼的是上面黑色的咒文。
齐遥看了一眼,不满地皱了皱眉。朝槿却眼含笑意,姗姗走近灵姑娘,低身扯住灵姑娘的头发:“身带毒咒也敢逃,救你的人本是还真不小。把地师府的神饲灵都放了,灵姑娘,你可险些让我丢了差啊……”
惠泽问齐遥:“神饲灵是地师府里养的?”
风师从伞上一跃而下,抬手收了伞,听她的话,便摆了摆手,有些看不下去了,说:“不是养的,是抓来的。这灵姑娘是最为特别的一只。众所周知,神饲灵这种鬼灵很奇葩,自己不修炼,不是抢神仙的灵元就是抢同伴的修为,脑子还不好使。自古以来,这都被认为是神饲灵的本性了。但这位灵姑娘,有神识不说,连她那些虽是不深的修为都是自己修来的。很神奇是不是?咳……本来她是没犯什么事儿的,后来不知为何,就被地师府盯上了。”
“为什么抓他们?”惠泽问。
“这我可不晓得了。”齐遥叹了口气,转身对朝槿喊:“地师大人麻利着些,再折腾下去就天亮了!”
朝槿拍下手上沾的灰尘,朝他们走过来,懒懒道:“杨仙君把阵解开吧,一会儿还要领回去——他们身上有地师府下的咒,不可能再逃走的。”
她在惠泽面前止步,而后向她伸手。惠泽这才正眼看她。棕色的长辫从颈后绕到胸前,一双眼里除了笑也发觉不出什么来,唇角勾起,整张脸看不出什么柔和。
“把你旁边那只傻大个给我,多谢了。”
惠泽一脚把傻大个怀里的烂石头踹开,把神饲灵拎过去。朝槿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却突袭向前,半途被嘲风拨开。杨凌也面露愠色:“地师大人,您这是何意?”
朝槿收手,既不尴尬也不愠恼,慢悠悠转身:“看看你还有没有灵元。别是误伤了一个野神,让帝君斥我办事不力。”而后她又冷笑,“一身鬼气藏都藏不住,这七月十五可真是个好日子。”
齐遥微一振袖,暗着眼底瞥了她一眼,嘴上却半开玩笑:“地师大人,您这放炮的嘴也该闭一闭了,惹烦了她,您也就别想在仙都待着了。”
朝槿甩手出来了数条缚魂链,把几个神饲灵都捆在一起,足尖在地上乱画了个阵,笑道:“可未必,影子总该有的。我死了,没人愿意继任地师之位。而且——”她侧首瞄了一眼惠泽,“姜蕤还敢拆了地师府不成?”
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齐遥:“呸!疯子!”
惠泽:“嗯,疯子。”
神祠已塌,风风雨雨都无法被阻挡,某角落里的醉汉睡得安稳,呼噜声不断。齐遥又把伞抽出来,撑在惠泽头顶:“神饲灵都是冲着你来的?”
惠泽点头:“貌似是。”
齐遥先是不说话,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明明是个年轻人模样,却叹得颇为老气横秋。他不去看惠泽,抬头盯着伞骨,道:“这么多年,不放下吗?”
惠泽也不去看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总共才过了六百年,让我怎么放?六千年,六万年,也不可能放下。”
倔脾气!倔到没朋友!遇难了也就本风师愿意来帮你!不然谁愿意跟朝疯婆一起!
齐遥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口一问:“九万年呢?云中君本封印你九万年不生,你这突然醒过来,倒是把整个仙都都吓哆嗦了。也是两百年,也太巧了些……”
惠泽突然看过来,问:“巧了些什么?”
齐遥立刻闭上了嘴,在惠泽不怒自威的目光下,他随口扯谎说:“呃……巧在……啊!对!适逢庄怀镜承云中君之任两百年整,听闻帝君要摆宴庆祝,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杨凌有些好奇了:“小神记得,之前不是有怀疑庄君谋夺云中君之位吗?还有好多仙友私下赞同,说是前任云中君,也就是云君先神,是被庄君大人给……否则也不会轮上她这个连灵智都……咳,这是他们说的。现在设宴,有愿意去的吗?”
齐遥::“至少看在帝君的面子上得走个过场吧!”
惠泽却道:“怕不是庆她任职两百年,是庆我吧。”
齐遥和杨凌僵住。
“庆贬我两百年整,为仙界消除了一祸害。”她笑了笑,“可惜没彻底,老子提前活过来了,打了庄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