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宁薨,大庆元年世难宁

“熙言,不要再挣扎了,那东西终究与你无缘,交出来吧。”

海崖边,南宁身姿傲然,一袭墨色长衫随晚风轻扬,手中握持的断剑虽形残却锋芒未减,

嘴角轻抿,她缓缓咽下一口殷红的血沫,朱唇轻启:

“哄骗临安,调离素宛……原来,你们打的竟是如此算盘。”

冷嘲一声,刚想再开口,下一刻,一阵绞痛忽然发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掠过南宁眼眸。

殷红的色彩落在她的足尖,与古旧的青砖快速交融。

“你们……对临安做了什么!”

南宁抬眸,一抹银光自其眼中一闪而过,

左手微微用力,手中的断剑化为一地齑粉,与地上的红交织在了一起。

“你放心,它……临安,我们会好好待她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交出沧溟图,我们还能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

南宁目光如炬,体内灵力运转,手指轻轻一引,

虚空震荡、光影交错中,一杆长枪赫然成型,

“是放过我,还是……给我个痛快?”

“熙言!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你不配叫我的字!”

说着,她手腕轻旋,

随着枪锋破空,一阵疾风随之涌现,裹挟着层次分明的能量涟漪,自中心向外漾开。

周遭之人猝不及防间皆受此所慑,身形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面露警惕之色。

“不是要来抢我手上的沧溟图吗?有本事,那便来战!”

南宁轻移莲步,枪尖所向,寒芒四射,

“那可就对不住了!”

周围人早已等不及,率先出击的巨汉挥舞巨斧,力劈华山,便重重向她挥砍而来。

南宁身形如燕,翩跹于半空,轻巧避开了巨汉的攻击,而后迅速俯冲而下,长枪斜刺,洞穿虚实,只一瞬间便令斧刃失衡。

巨汉踉跄几步,只能勉强招架。

见状,领头的男子倒是急了: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一起上!”

闻言,两侧隐匿的弓箭手弦响如雷,羽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南宁身形忽左忽右,枪尖轻轻一旋,便将箭矢尽数化解。

正当此时,一柄青锋剑悄然逼近,意图乘隙而入。

南宁目光一动,身形一变,巧妙规避剑锋的同时,长枪如梦如幻自手中悬出,精准地点在了剑脊之上。

“嗡——”

长剑嗡鸣声响起,振聋发聩。

随后,她未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连续的出招如行云流水,直至将其彻底压制。

“南岐,你这胆小怯懦之徒,时至今日,依旧连直视我双眸的胆量都未曾拥有,却还妄图染指沧溟图——”

“这般行径,你就不觉得自己的模样,宛如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吗?”

南宁大笑一声,枪声一震,便将对面手中的剑荡开了三分。

“南宁,你真以为你一人就可挡我们十几人吗?”

“我承认你很强,只是不管怎么说,你仍然还是处于大乘境界。”

“你个初入大乘初期的女子,如何敌得过我们如此多的大乘老牌强者呢?”

“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念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等你交出了那沧溟图,我自会向族老们求情。”

“那几位上界之人看你实力不错,说不定还能有惜才之心,两相作用下,你还能捡得一命!”

南宁静静的听着他废话,暗暗恢复着体内能量。

她能动用的力量已所剩不多,

历经三日鏖战并不好受,她的本命武器也并不在身边。

这场大战,最终肯定是以她的失败为结束的。

他们什么都算好了。

她只能凝聚全身的气力,想要殊死一搏。

恰在此时,一位翩翩少年迎面走来。

南宁眼神骤然一紧,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没等她能有所反应,只见那少年双眸紧闭,嘴唇轻启,口中缓缓吐出一字:

“破!”

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的强劲气浪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南宁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抬手举枪抵挡。

然而,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足足退了数十步,脚跟才恰好停在断崖边缘。

几颗松动的碎石随着她的脚步纷纷滚落悬崖,数十秒后也未听见声响。

“泽弟弟,好剑法!”

南岐抚掌大笑,指着南宁便说:

“快啊,快斩了她,把她手上的那幅图拿到手,我们好回去交差!”

“回去交差……呵,一群走狗!”

南宁看着面前闭着双眼一言不发的少年,咬牙切齿道:

“南泽,你竟然也甘愿做一只狗,都不愿走你的天才之路吗?”

南泽听着,面色似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终究还是将剑尖指向了南宁。

南宁手中紧攥那古老卷轴,没有等到回话。

月色之下,她嘴角轻扬,一抹苦涩夹杂着释然的笑意浮现。

“好啊……既然一切都由它而起,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它!”

纵身跃下的刹那,她眼神坚定,身姿翩跹,

手中卷轴在触碰到无边海风与自身沸腾能量交汇的瞬间,无法再承负此等震撼,悄然绽裂。

“不要!我的沧溟图!不要!”

嘶吼声夹杂着无力的愤恨响彻云霄。

无数光芒自破裂的缝隙中逸散而出,消失在了茫茫海面之上,

悬崖之上的人面露不甘地伸出手,想要捞上哪怕一点碎片,

但那光芒最终也只是从他们的指缝中流走,随即消散,好像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海面掀起阵阵巨浪,海水回应般的翻滚咆哮。

没有人看到,在浓雾的另一端,光芒渐趋柔和,最终凝聚成一团温和的光球,将南宁完全笼罩。

微微散发着蓝光的能量涌入了南宁的身体之中,最终化作了一条蓝色的波浪,印在了她的虎口处。

而后,销声匿迹。

……

那一晚,沧溟之主南宁于东海崖边仙逝,人界震动,万族动荡,十余年后方得平息。

上界至宝沧溟图随其坠入海底,不知所终。

那一年,南家次子登临仙盟盟主之位,改朝代号为大庆。

那一年,是为大庆元年。

……

好饿,

这是南宁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双眼猛然睁开,却发现所见之处早已非彼岸彼方。

可那份海水灌入口鼻,令人窒息的紧迫感依旧萦绕不去,提醒着她不久前的险象环生。

她大口咳嗽几声,随即喘息着,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双手传来的无力感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瘦骨嶙峋,

这只手很小,骨节分明,但分明是一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的手。

“宁儿,宁儿?你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南宁慌忙躺下,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待到开门声响起,她才缓缓睁开眼,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她弱弱叫了一句:

“娘……”

“诶,宁儿……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女子面容有些憔悴,一只手有些颤抖地抚过南宁的面庞,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什么。

南宁则快速查阅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几段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南宁,出生在东海边的一个小家族之中。

今日,是大庆一百四十七年,五月初一。

在原主记忆中,自沧溟之主南宁仙逝之后,天下混战十余年,

直到其弟南泽以大乘后期修为横空出世,斩了一众觊觎权柄的仙班,登临仙盟盟主之位,天下才得以安宁。

这个家族虽是南姓,但与京城南氏倒是并无关联,只是巧合。

这南家也算是有一些家底,百年来世代经商,前几代还出了习武之人,这天赋也传了下来,成了嫡系一脉。

她是嫡系次女,上面有一个姐姐,几年前被附近云城来人时收为徒儿,在一个中等宗门中习武。

还有几个哥哥,虽不是亲生,见的面却比她的嫡姐多得多。

只不过,这具身体自幼孱弱,经脉阻塞,气海沉寂,

游医本说随着年龄增长可能会有所好转,只是这十几年时间过去,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到现在,已经到了动不动就会昏迷的程度。

游医再次来看诊之时,小小的南宁看到,其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

“这女娃,活不过二十了。”

他轻叹一声,而后离去。

南宁从回忆中抽身,尝试着运转能习武修仙之人体内应拥有的一缕气,

刚找到那缕气所在的位置,体内传来的莫大阻力便使她心头一紧,

哇地一声,一口淤血便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哎呦,宁儿,你没事吧?”

“娘……娘去给你找医官去,宁儿……”

那女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殷红血液,心急如焚,就要出去叫人。

“娘,我没事。”

“是刚刚晕倒的时候心头有一股淤血逼着,这一吐,我反而好多了。”

南宁拉住了女人的手,虚弱的对母亲笑了笑,而后推了推她的肩膀:

“娘,我还有些乏,再躺会儿,您先出去吧,不用打扰别人了。”

南宁将母亲哄了出去,随后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一摊淤血,陷入沉思。

穿越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刚刚这一吐血,倒是让她发觉了猫腻。

这血液的颜色并不正常,倒像是在某种毒物作用后的结果。

天生经脉阻塞无法修炼的人体内不应该有这缕气,而她还能调动这缕气,说明她的身体先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这个问题只能来源于后天。

“咚咚咚。”

片刻安宁之后,一阵敲门声又再次响起,南宁目光一凝。

“小姐,二少爷给您送药来了。”

略微沧桑的声音从门口幽幽传来。

送药?

南宁眉梢一挑。

这毒的来源,说不定倒是有了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