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代巴蜀名儒孝道思想研究
- 刘延超
- 12字
- 2025-04-08 19:14:05
第一章 宋前巴蜀孝经学研究
一 宋前巴蜀《孝经》研习概貌
《孝经》在周秦时期就得以研究和传播。孔子及其门人,以及其他战国诸儒(如乐正子春、魏文侯、孟子、荀子)都与《孝经》有着密切关联。他们或对《孝经》经义及孝道思想进行阐发,或躬行践履孝悌之道。即使到了尚功利、薄仁爱、非孝慈的秦代,也有一些儒生和有识之士,如吕不韦等称引《孝经》,时常论孝。其中“《吕氏春秋》,保留了许多孝论言语,甚至还直接引称《孝经》,转录《孝经》传解一类的文献,为我们保留了《孝经》成于《先秦》最直接的证据”[1]。
秦亡之后,西汉统治者吸取秦亡的教训,逐渐确立“孝治天下”的基本国策。《孝经》在汉代被政府奉为经典,得到高度肯定和支持,并在政治、教育、选举等各方面产生了巨大影响,随之,孝道思想在社会上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巴蜀民众学习《孝经》、研究《孝经》、倡导孝道也成为当时的热潮。西汉蜀人严君平(本名庄遵)卜筮,言“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2],就提到孝悌之道。扬雄也奉“道德仁义礼”的五德之教,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捶提仁义,绝灭礼学,吾无取焉耳。”[3]显然,扬雄不赞成老子“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的观点,主张“仁义”“孝慈”。蜀郡成都人张霸被称为“张曾子”,其门下弟子众多,影响颇大。史载其“年数岁而知孝让,虽出入饮食,自然合礼”[4],不仅博览儒家经典,而且在生活中躬行孝悌之道。广汉梓潼人景鸾撰有《礼记》专著——《礼内外记》(又称《礼略》),作《月令章句》。《礼记》本身就含有丰富的孝道思想。杨统作《家法章句》,《家法章句》早佚,但由书名可推测其必有家法、家教、家礼等涉及孝道的内容。汉代杨充“少好学,求师遂业……精究‘七经’”[5]。东汉时期的“七经”指《易》《书》《诗》《礼》《春秋》《论语》《孝经》。关于两汉时期的《孝经》文献数量,据《中国孝经学史》一书统计,两汉(包括三国时期)《孝经》著述共有54种,其中近一半的著述不知作者名[6]。东汉翟酺著有《孝经钩命解诂》十二篇,是该时期难得的巴蜀《孝经》相关之作。《(嘉庆)四川通志》中“经籍”部分竟无一部宋前的《孝经》类文献。与“五经”文献相比,两汉(包括三国时期)的《孝经》文献数量较少,其原因在于《孝经》更多被视作启蒙励志的教科书,“在当时只属于中级读物,是比较普及的小经,故而无须繁乎著述”[7]。巴蜀地区亦如此。
两晋南北朝时期,政权更替频繁,各统治者为维护其统治的合法性和正当性,不断援引和利用儒家经典,《孝经》受到统治者的高度重视。这一时期,朝廷设立《孝经》专门博士,《晋书》中多次记载“帝讲《孝经》”“皇太子讲《孝经》”,如“武帝泰始七年,皇太子讲《孝经》通……穆帝升平元年三月,帝讲《孝经》通。孝武宁康三年七月,帝讲《孝经》通”[8]。民间也传习《孝经》,践行孝道。南朝大儒皇侃“少好学,师事贺玚,精力专门,尽通其业,尤明‘三礼’、《孝经》、《论语》”[9]。据《中国孝经学史》统计,魏晋南北朝《孝经》著述共86部[10]。朱彝尊《经义考》和《(嘉庆)四川通志》均未收录这一时期巴蜀《孝经》文献。
隋唐时期南北统一,统治者提倡儒学。在官方的主持下,“五经”逐渐实现归一。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需要,官方直接组织、干预古文献的修纂、整理,并设计经典教育的时限和考核标准。《隋书》记载隋文帝开皇十三年(593)五月“诏人间有撰集国史、臧否人物者,皆令禁绝”[11]。《隋书》所载何妥撰有《周易讲疏》《孝经义疏》《乐要》等经学专著。唐代将儒家经典分为“大经”“中经”“小经”“兼经”等几种,《论语》和《孝经》被归入“兼经”,并规定教育和考试“通‘五经’者,大经皆通,余经各一,《孝经》《论语》皆兼通之。凡治《孝经》《论语》共限一岁”[12]。《经义考》和《(嘉庆)四川通志》收录的隋唐时期巴蜀《孝经》文献仅隋代何妥《孝经义疏》和唐代李阳冰《科斗书孝经》二部。据《中国孝经学史》统计,隋唐五代共有《孝经》文献27部[13],其中还包括与巴蜀有关的李阳冰《科斗书孝经》和任奉古《孝经讲疏》。与两汉、两晋南北朝相比,隋唐五代时期的《孝经》文献数量大大减少。这与隋唐时期儒学经典逐渐实现统一,经学研究比较集中的政策直接相关。直到唐代灭亡四十余年后的后蜀时期镌刻完成的“蜀刻十经”(“广政石经”),以至宋代定型的“十三经”,皆有《孝经》,这对后世包括《孝经》的儒家经典格局的奠定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也是巴蜀学术史上的一件大事。
虽然史籍记载的宋前巴蜀《孝经》文献种类极少,但这并不影响这一时期民间浓厚的传播《孝经》、践行孝道之风。《华阳国志》就记载了两汉时期诸多巴蜀民间孝子故事。晋代武阳郡李密笃于孝行,撰写了《陈情表》,并流传于世,李密成为巴蜀孝德典范,被统治者大力宣扬。隋唐时期,巴蜀地区也涌现出很多践行孝悌之道的典型,被朝廷所旌表。唐代沈如琢“有孝行……天宝二年诏旌表”。[14]唐代费襄“至孝……母殁,负土成坟,庐墓终丧。产业多推其兄……”[15]即使在处于割据状态下的五代时期,前、后蜀统治下的蜀地依然有研习《孝经》、践行孝道的氛围。巴蜀学者中研习《孝经》的李建中、句中正所处年代就跨五代、宋初。“据《宣和画谱》所录,五代后蜀画家石恪有《女孝经像八》”[16],该作品就是根据《女孝经》的内容而绘制的图画,其带有普及性质,五代时盛行于世。可见,宋代之前巴蜀地区已经具备研习《孝经》、践行孝道的良好群众基础。这为宋代巴蜀地区《孝经》的研究、孝道思想的践行创造了社会条件。